温礼讲课的时候很专注,引导学生记忆也很有方法。课讲到一半爱跑个题穿插点小插曲,都是以前他和江唯叙做实验时候的糗事。
学生们听累了理论爱听这个,注意力再次集中。
温礼这节奏一收一放,不时提个问题把主动权放到学生手中,勾着他们那点好奇心和好胜心。
康念坐在最后面,观览全局,看学生们自发组成前后左右的讨论小组,那热火朝天的劲儿势必要将问题剖析个清楚似的。
温礼就好整以暇在讲台上等待,脸上是运筹帷幄的笑容。
偶尔手指动动敲两下桌子,康念怀疑他是否一堂课能把时间精确计算到秒。
下了课三两个研究生把温礼围在讲台上,有一个动手替他关掉多媒体,把u盘□□。
一个问:“老板,你真的交女朋友了?”
还没等温礼开口,另一个就凑上去,“是咱们院的老师么?”
就有人替温礼反驳:“咱们院和温老板同龄的女老师,要么已经结婚了,要么长得不好看,”女孩子嘿嘿一声笑的阴险,“要不是江老师有女朋友,我都怀疑咱们老板和江老师有一腿呢。”
温礼眉角一跳,伸手捏了捏晴明穴。
“所以到底怎么样啊老板?”
温礼把面前的书一收,翻着眼睛回答她们:“话都让你们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然后又是小姑娘们七嘴八舌。
说的话都不着边儿,纯属开了脑洞发散思维,温礼且听着,并不当真。
突然有人提议一起去撸串,这边一提出来,几张小脸儿都看向温礼,就等正主发话。
温礼和学生关系近,人也和善,平常有空的时候,班里比较活泼好动的就爱拉着他到处玩,温礼心情好的时候也乐得买单。
不过今天不凑巧。
温礼余光看一眼教室角落,拿书在发起人头上轻轻一敲,眼皮抬了抬,示意她们往后看。
一众目光转身向后窜,就看见偌大的教室里,最后方的角落里还藏着一人。
因为太过安静,再加上下课的时候闹哄哄的,她坐在那里不出声便没引人察觉。
康念此刻正望着窗外看星星发呆,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礼看过去的目光里是似水的柔情,不自觉的笑一笑,对着几个学生说抱歉,把书抱在怀里往她的方向走。
几个学生看一眼就全明白了,挤眉弄眼的推嚷着赶紧溜了,其中一个大胆的挤在门口,冲着温礼吹口哨:“老板,把握时机啊!”
温礼笑骂:“赶紧走赶紧走。”
康念随着温礼回办公室放书,简单把卫生打扫一下,锁好门,两个人从专用通道一路走去医院。
温礼到值班室看了一眼,没什么大事,拿了车钥匙准备先送康念回家。
从教学楼出来时,天已是深黑色。
空气里是一股带着潮湿的青草味。
系好安全带,温礼没着急发动车子。
康念坐在副驾驶,也不着急,目视着前方。
两个人都很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呼吸声清晰可闻。
车厢内气温上升,玻璃前蒙上点雾气。
窗外还有雨水留下的痕迹,温礼发动车子,伸手一拨,灌了点玻璃水出来。
路上汽车慢速而过,雨丝被半空的灯光照得闪闪发亮。
康念习惯性的伸手取烟,抽一根,又愣了愣。
外面雨不大,但开窗子总归会潲进些雨水,不开窗户,车里不一会儿就全是香烟味道。
这算是变相强迫一个并不爱吸烟的医生吸二手烟,不厚道。
她两根手指夹着烟,想思考一个折中的好办法。
最终她把烟在手指间一转,想放回烟盒里。
温礼看她一眼,轻声说:“没事,你抽吧。”
康念顿了一下,皱皱眉,没说什么,还是把烟放回去。
“学生们爱闹,今晚他们说的那些话,你就当是玩笑。”温礼突然说。
康念搓着手指头,笑了笑,“玩笑么?”
这话以疑问句说出来,尾音上扬,带着点朦胧暧昧,语气却很平淡,似乎她并没有想得到什么答案。
温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一句话在喉咙里挣扎片刻还是咽了回去。
玻璃上积攒了点毛毛细雨,温礼开一下雨刷。
瞬间世界变得清晰。
“温礼。”康念忽然开口。
她交叠着两条大白腿,座椅调低,倚在上面,样子慵懒。
“嗯?”
康念声音里有一丝疲惫,“其实我这个人,从以前开始,就不太在乎别人的想法。”
车窗外,世界一幕幕的倒退,仿佛一出出的折子戏在不断散场。
再上台新人物,唱一出注定落幕的独角戏。
康念闭上眼,继续说道:“我从小就不爱听别人的生活感言,我以为,饭要一口一口吃,经历要自己一点点去闯,哪怕头皮血流,这印记也是你自己实践得来的,会让你一辈子都记住。”
温礼在一个时间空隙里看了康念一眼。
她的脸隐隐被阴影笼罩,看不清五官,只有在路过路灯下的时候,才会在她脸上掠过一层光亮。
“可后来,程灏用实际行动让我知道了什么是‘人言可畏’,那时候我是真的怕了。你能不能理解呢——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忍受不明真相的人对我的无端指责。没有人愿意相信我。
这种硬生生的被孤立,真的很痛苦——而你无可奈何,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