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跟不是,都没什么大的关系,”蒋东霆语气淡漠,“重点是睿睿跟远周是父子,你要上到法庭,你能争得过?”
凌时吟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双手捧住脸,两个肩膀剧烈颤抖着,许久之后,破碎的声音才从她的指缝间逸出,被勉强地拼凑到一起。
“是谁的都行,为什么偏偏是许情深的?难道我白白替她养了一年多的儿子?”
“时吟,我知道你对睿睿不错。”
凌时吟放下手,目光里透出些许阴狠,“我没想到,你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
“你错了,”蒋东霆神色仍旧冷峻,只是说话的口气带着满满的笃定,“这件事,只有你跟我知道。”
凌时吟怔怔对上他的视线,“远周呢?”
“他要知道了,你还能一次次进九龙苍?他恐怕早就把许情深接回去了。”
凌时吟虽然放弃了,却也见不得这样的结果,“这个孩子,是许情深给你的?”
“许情深也不知道,孩子是蒋家的,我不可能让他流落在外,但我又不会接受她做蒋家的媳妇,所以至今为止,她一直以为养在她身边的,是她自己的孩子。”
凌时吟想笑,却根本笑不出来。
她想笑许情深傻,但是一想,她又比许情深好多少呢?这样的幸灾乐祸到头来只是在讽刺着她。
“时吟,这件事我是不打算让别人知道的,因为不管你能不能跟远周结婚,我心里还是不能接受许情深进门。如果他们之间有了个孩子作为羁绊,依着远周的性子,他恐怕就连有夫之妇都不会放过。”
凌时吟如今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蒋东霆也掐准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自己痛苦,当然要拉着蒋许二人作为垫背的。
“你真狠啊,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远周迟早有天会明白,我是为他好。”
凌时吟嘲讽地勾勒下嘴角,“哈哈哈——蒋远周一直以为睿睿是我亲生的,所以对他总是不冷不热,他心里不是有许情深吗?有朝一日等他知道了真相,我真期待能够看到他的表情。”
“睿睿还小,如果远周现在知道了真相,他只会加倍对孩子好,偿还他……可是你呢?假怀孕再加上假生子,在远周的眼里,你还有一点点可取之处吗?”
凌时吟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眼一瞬不瞬瞪着蒋东霆,当初孩子的事都是蒋东霆一手安排的,她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早就有了自己的计划。而她呢,她在蒋东霆的手里只是颗棋子罢了,不止在心甘情愿等着蒋远周回头,还让睿睿那个私生子有了最好的身份,凌时吟咬紧牙关,“所以你让我假装怀孕的时候,其实许情深也怀孕了是吗?”
“对,她的体检报告我是第一时间知道的,也算上天帮忙,时吟,我也是在帮你啊,有了睿睿之后,你才能有一次次的机会。”
凌时吟胸腔都快炸开了,蒋东霆满不在乎地看向她。“你也可以走出了这扇门,就去告诉远周或者许情深。睿睿现在在九龙苍,我没什么好怕的。许情深要想拿回自己的儿子,她有可能就会抛弃现有的生活,而远周如果执意要跟她在一起的话……”
凌时吟狠狠闭起了双眼,这样的结果她万万接受不了。
但她听着蒋东霆这样说,心里的疑虑却越来越深。“所以你用一个孩子,换走了睿睿?”
蒋东霆心里也有过权衡,但凌时吟如果真要和蒋家撕破脸,这件事他迟早要说出来。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一个人先知道。
“是。”
“你事先知道许情深要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蒋东霆不想跟她说起细节方面的问题,“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时吟啊,睿睿既然是远周的亲生儿子,你除了放手,别无他法。”
“你骗谁呢,就算你要调包,你能用一个女婴去换走睿睿?”
蒋东霆听闻,面色一紧,却不能有丝毫的显露。“你见过许情深的孩子?”
“那当然,见过不止一次,那是个女孩。”
蒋东霆心里咯噔下,凌时吟紧盯着他的脸,想要从他脸上看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端倪,但蒋东霆随即就说道。“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事,许情深一直以为她带在身边的孩子,是她的亲生骨肉,所以当时我必须要找一个孩子,至少在血型方面是符合的。男孩女孩这又有什么关系?”凌时吟彻底失了神,坐在那一动不动。
蒋东霆继续说道,“时吟啊,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你的,我一直认为只要你肯等,迟早有一天远周会到你身边来。”
凌时吟冷笑下,面对这样的蒋家父子,她心里难道还能存着半分希冀不成?
蒋东霆一直没告诉她睿睿的身世,无非是怕她心里有愤恨,到时候不肯好好待他。现在好了,既然撕破了脸知道蒋凌两家再无可能,那蒋东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凌时吟拿了包,没再说一句话,起身往外走。
蒋东霆盯着她的背影,脸色越来越阴,直到看见凌时吟走到屋外,蒋东霆这才站了起来。
“老爷。”管家从外面进来,视线还盯着凌时吟离开的方向。蒋东霆冷冷丢下句,“以后,她就只是凌小姐,跟我们蒋家没有任何关系。”
“再没可能了是吗?”
“她太着急,急于让我出面,远周如果肯娶她,早就娶了。”蒋东霆轻摇下头,“罢了,远周这脾性……耗了两年多都没见他松口,我看悬。既然凌家等不了,那我也没办法。”
“这样看来,还是凌小姐没这个命了。”
蒋东霆冷笑声,“可不是。”
他转身就上了楼,独自一人来到卧室,卧室的床头柜上摆着一部老式的电话,蒋东霆还延续着早几年的习惯,他从抽屉内掏出个本子,翻开几页,里面记满了电话号码。
号码前面的符号,也只有他能看得懂,他都是用符号代替了人名。
拨通电话后,那头倒是很快接通,一阵声音随后传到蒋东霆耳中。“蒋老先生?”
“罗主任,是我。”
“您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
“罗主任,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有件事我想跟你确认下。”
“您请说。”
“当年我托你办的事情,你肯定还记得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自然。”
“我想问你,你换给许情深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蒋东霆说到这,心不由提到嗓子眼。
罗主任语气肯定地说道,“女孩。女孩换了男孩。”
蒋东霆心一松,但还是仔细问道,“怎么会是女孩呢?”
“噢,是这样的,当初B超显示许情深极有可能怀的是男孩,所以您让我最好找一个血型相符的男婴。我本来也是找好了的,可手术那天,那个男婴生病了,如果冒然去换的话,肯定不妥。到时候检查看病,容易露出破绽。正好医院又有个女婴,血型也是相符的,我把孩子给许情深后,她没有丝毫怀疑,所以这件事情既然办妥了,我就没同您讲。”
蒋东霆听到这,总算是把心彻彻底底放回了肚子里。
罗医生口气坦然,在对面不确定问道,“蒋老先生,是不是孩子出了什么事?”
“没有,”蒋东霆合起手里的电话簿,“我就是找你确认下。”
挂断通话后,蒋东霆站起身来,他只要他的亲孙子留在身边就好,至于别人,他谁都不想管。
瑞新医院。
许情深出神地盯着手里的辞职报告,这份工作是闵总介绍的,可如今干了不过几个月就要辞职,她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付京笙已经基本看好了房子,独栋的别墅,还是现房,里面精装修过,家具电器等样样俱全。
她不想离开,可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她就得跟着这个家,它到哪,自己就得到哪。
而这封辞职信,很快就到了蒋远周手里。
星港的办公室内,男人目光盯着纸上的一行行小字,很官方的话语,无非就是谢谢栽培,自己却辜负了院领导的好意,然后也说了自己的不得已之处。蒋远周手指微收拢,将辞职信啪地拍在桌上,“不像话!”
“怎么了?”
“自己看。”
老白拿到手一看,“这应该也在您的意料之中,付京笙要搬走,许小姐肯定不得不跟着。”
蒋远周身子往后倚,视线轻抬看向老白,“那天她去给她妈妈上坟,那也是时隔两年后,她第一次拿起手术刀,我一直记得许情深跟我讲的时候,满面悦色,她是自豪的。”
“蒋先生,这是许小姐自己的决定,也没人逼她,您就别……”
“谁说没人逼她?”蒋远周一口打断老白的话。“付京笙这不是在逼她?”
“许小姐如今有了自己的家,有些事必须要做个抉择,这也算是成全吧。”
蒋远周面色越来越难看,视线定格在那张辞职信上。“我就不信她是心甘情愿的,只要她不是心甘情愿,那就是被强迫的。”
“对了蒋先生,您让我查的那些事,我还真找到了一些眉目。”
“什么眉目?”
“我这两日接触到了一些人,其中有一个人的经历倒是让我很感兴趣,”老白走到蒋远周身侧,继续说道,“他去年被人举报过受贿,受贿金额高达数亿。”
“然后呢?”
“这件事他自己当然不会说出来,但他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他有次在饭局上说漏了嘴,说他家当时几乎要遭遇灭顶之灾了,可他父亲在命悬一线的时候……被一个人拉了回来,那些受贿的金额如今被洗的干干净净,再也查不到了。”
蒋远周细细地听着,眼眸轻闭,然后再睁开,“一个人?那是谁?”
“我这几日跟这人的儿子混得很熟,我说我遇上了一些麻烦事,希望能找个人解决掉,出多少钱都无所谓。只是他现在还有防备心,但您放心,过不了多少日子,他会说的。”
“这人究竟是有多厉害?躲得过警方,还能把一个人从黑洗到白,可我偏偏不信我逮不住他。”
蒋远周双手交握,余光睇向那张辞职信,“付京笙要搬走,房子找好了?”
“看好了,那边是现房,签约之后应该就能举家搬过去。”
“想得美。”蒋远周冷笑下。
“这付京笙也挺迷信的,之前住的、现在住的,还有刚选好的那栋,都带一个六的数字。”
“是吗?六六大顺,这么喜欢顺。”
老白轻笑,“谁不喜欢凡事都顺顺利利的啊?”
蒋远周点下头。“我也喜欢,这样,你去把那栋房子买了。”
“什么?”老白懵懵地重复问一遍。
“付京笙看中的那栋,你赶紧去签合同。”
老白总算明白了蒋远周这是什么意思。“蒋先生,那总不能付京笙看中一栋,您就买一栋吧?这要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