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谢镜辞唯一的机会。
忆灵在琅琊秘境滞留多年,早就对所有地形了熟于心。
它向来谨慎,之前被那么多人日日夜夜地搜寻,也没露出半点马脚,倘若这次再度逃掉,要想找到它的踪迹,恐怕便是难于登天。
她之前虽然射出了一支箭,但不能保证一定会有援兵赶来,无论如何,都必须做好孤军奋战的思想准备。
身侧的少年急道:“那是个活了几百年的大怪物,你才多大年纪?一定打不过的!”
“修真界可从来不以年纪论强弱。”
谢镜辞低了头,在储物袋里翻找一番:“而且据我所知,东海灵气单薄,修炼速度比其它地方慢上不少――它岁数再大,也顶多是个化神期。”
拈花流仙裙,不是要找的东西,丢掉。
天雷符,应该能用上。
《论魔兽的一百种烹饪方法》,丢掉。
一个锦袋,丢――
谢镜辞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她对于这个锦袋毫无印象,什么时候得到、为什么要将它收入储物袋、里面又究竟装了些什么,关于它的一切,全都一概不知。
好奇心一旦被激起,就很难往回压,她动作很快,指尖轻轻一挑,锦袋上的红绳便顺势打开。
那里面冷冷清清,只装着根细长的木签,木签上隐有模糊字迹,仅仅瞧上一眼,谢镜辞就想起了它的来由。
是裴渡借抽签为名送给她的礼物,上面一笔一划、规规矩矩地写:[让我留在你身边。]
那时他们两人并不熟络,谢镜辞也就没多加在意,只当是运气使然,紧接着――
紧接着,她做了什么?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久到她几乎没办法具体想起来。
按照她大大咧咧的性子,谢镜辞本以为这根木签早就被丢掉,或是消失不见了。
她当初……竟是将它装进了这样一个小巧精致的锦袋吗?
“‘顶多是个化神期’……姑娘,你、你能打过化神吗?”
少年的嗓音响起,涣散思绪被随之聚拢。
谢镜辞心知时间紧迫,来不及细想,顺手将锦袋放回储物袋里,右手再一探,见到手中握着的符纸,终于露出满意神色。
“有点悬。”
她朝口中丢了颗丹丸,扬唇笑笑:“所以才要做足准备嘛。”
谢镜辞虽然好斗,但绝不是莽夫。
忆灵活了成百上千年,战斗经验、灵力、修为乃至心性,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称得上是她的老前辈。
然而众所周知,对于剑修刀修而言,越级杀人并非多么少见的稀罕事。
她的元婴与忆灵的化神,只相差一个大阶的距离。方才被吞吃入腹的丹丸,可以有效补充体力与灵力;被攥在手心里的符纸,则能让谢镜辞拥有更多倚仗。若是硬碰硬,她必定落于下风,哪怕拼尽全力,也只能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可一旦有了外物加持,胜算就能大上许多。
谢镜辞稳下心神:“倘若忆灵死去,被它所吞吃的记忆……都能回到它们真正主人的识海里吗?”
“我也说不准。”
少年的嗓音在发颤:“但据我所知,困住我们的封印是由忆灵所下,一旦它没了命,灵力消失殆尽,封印应该也就得不到支撑。”
那就是可行。
谢镜辞没再说话,提刀向洞外走去。
小道里充斥着涌动的灵力。
两侧石壁极为狭窄,灵力一动,便形成了凛冽如刀割的冷风,剧烈震动之下,整个山洞晃荡不止,自顶端落下块块碎石。
随着道路渐渐合拢,可供通行的宽度越发窄小,在满室微弱的萤光里,谢镜辞得以窥见一片天光。
与此同时,也终于见到守在洞穴之外的巨大影子。
她虽然丢失了与忆灵相关的记忆,却仍然记得它所带来的阵阵威压。尤其此刻面对面撞上,被尘封许久的思绪复苏醒来,几乎是下意识地,谢镜辞感到一股杀气。
洞口阵法被破坏,怪物气急败坏,恼怒到了顶峰。
因而这股杀气势如破竹,裹挟着吞噬天地的势头向四周俯冲,劈头盖脸砸在她身上,引得心口一震。
忆灵显然发现了她,周身杀气略有收敛,沉默着转过身来。
时隔整整一年,谢镜辞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
这是个长相颇为古怪的怪物。
身形漆黑如墨,没有固定的形状,像是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于半空中不断变换模样。在它身体之上,是一块块鼓包形状的凸起,等细细看去,才发觉那竟是一张张各不相同的人脸,喜怒哀乐皆有之,万分诡异。
那些人面……应该也是被它所吞噬的记忆。
忆灵没有五官,但谢镜辞能极为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被它所注视。
来自怪物的目光阴冷凌厉,像在审视砧板上的鱼肉。她将四周扫视一圈,没找到那个男孩的影子。
万幸,他应该并不在这里。
然而此刻绝不是庆幸的时候。
忆灵已然把她当作破坏阵法的罪魁祸首,一时间恼羞成怒,从身体里发出一道嘶吼,接而便是阴风骤起――
不等谢镜辞扬刀,它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扑上前来!
这怪物的杀心竟有如此之重吗?
谢镜辞皱了眉,飞速侧身一闪,锋利的腥风堪堪擦过侧脸,划破一条浅浅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