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话,沈绛反而摇头。
她说:“既是因为贪墨才引起的军中哗变,我不能带太多兵马,以免让将士以为,我是为了镇压他们,引起更加的冲突。”
“我就带两千兵马。”
万一那些人要是真的不听劝阻,这两千也足够掩护沈绛撤退。
况且带更多的人,会拖累路上的行程,沈绛现在最无法浪费的,便是时间。
她一向雷厉风行,说要点兵。
一个时辰之后,她便已经带着人立即离开了西北大营,前往蕲州。
一路上,所有人骑马疾驰,马道上被扬起漫天的灰尘,连绵不绝的骑兵队伍,以急行军的姿态,奋力往前。
骑在最前面的沈绛,不停挥舞马鞭。
她的时间太紧迫,必须快。
沈绛知道自己出来的太过匆忙,辎重这些东西,都只能带了骑兵所必须的弓箭、兵器,粮草则是干粮。
至于马匹,只能到了驿站的时候,短暂休息。
蕲州和雍州城之间,若是轻车慢行,大抵需要两日。
但是快马加鞭的话,一日便能赶到。
傍晚时分,沈绛带人赶到了驿站,准备让马匹暂时歇息。
即便他们人不累,马也该累了。
可是刚到驿站门口,就看见了敞开的大门。
还有里面散发着的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怎么回事?
沈绛身边的亲卫,立即上前,护在她身前:“郡主,还是让小的进去查看?”
沈绛知道这里面必有问题。
于是她让人带领一支小队,进入查探。
若是里面有异,以哨音为号,沈绛会立即带兵入内增援。
谁知很快,他们居然退了出来。
“怎么回事?”一身银甲的沈绛坐在马背上问道。
谁知为首亲卫哑声说道:“郡主,驿站内,无一活口。”
什么?
沈绛震惊,她立即翻身下马。
待她入内,那种血腥味越发浓重,扑鼻而来。
这处驿站乃是专门供给蕲州、雍州两城,传递消息的驿站。如今驿站不管是驿丞还是喂马的马夫,居然全部都惨死在驿站内,无一人生还。
难道是北戎人偷袭了这座驿站?
沈绛却有些不解,北戎人为何独独要偷袭这处驿站,是为了阻断蕲州和雍州之间的消息来往吗?
很快,亲卫上前查看他们的伤口。
有个人没忍住,惊呼道:“这不是北戎弯刀造成的伤口,这是……”
这个士兵因为太过震惊,竟没干说出口。
沈绛亲自上前查看,这才发现,士兵说的确实对。
这些人并非死在北戎弯刀之下。
他们的伤口更像是大晋军中兵器所造成的。
沈绛彻底愣住。
难道蕲州的情况当真已经糟糕到如此程度,那些哗变将士不惜派人杀死驿站的所有人,就是防止消息被传到雍州城。
就是不知宋将军,是从何处得到消息。
或许他有更秘密的通道?
沈绛的心,不禁往下沉。
“将他们的尸体都先收敛好,”沈绛知道她的时间紧急,却还是让人先将这些人的尸体都安置好。
他们都是无辜的,枉死在这里。
在休整之后,沈绛又即刻带人,不停歇的赶往蕲州。
她一定要阻止蕲州那些疯狂的人。
待入夜后,沈绛终于带领人,到了蕲州城下。
城门之上的守卫,看着他们一行这么多人,立即全员戒备,嘶吼道:“你们是谁?从什么地方来的?”
这些守卫借着城门上的火光,看清楚他们并非北戎士兵。
反而穿着大晋士兵的轻甲。
“长平郡主在此,还不速速打开城门。”沈绛的亲卫,立即冲着城楼上喊话。
城楼守卫一听,大吃一惊,纷纷朝下看过来。
沈绛仰着头,让他们看清楚自己的模样。
这些蕲州城的守卫,当然没见过沈绛,但是他们都知道长平郡主。
这位是长平侯的女儿,是带领大晋铁骑大败北戎人的传奇女子。
待看清她的容貌,士兵中竟有人不自觉的发出喟叹。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如同杀神般的存在,竟是如此国色天香的貌美女子,哪怕在夜色笼罩和火光的笼罩之下,她骑在马背上,容光四射,清丽绝艳。
“我们怎知你就是郡主?”
城楼上的士兵,还是忍住了心中惊艳,忍不住喊道。
因为这一行人,出现的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况且他们可从未接到过消息,郡主会来蕲州。
毕竟郡主一向坐镇西北大营,为何突然要前往蕲州呢。
沈绛立即道:“此乃我的令牌,叫你们守城的将军,亲自前来查看。”
沈绛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
此时,守卫城门的守将也到了,他高声吼道:“你将令牌扔上来?”
沈绛抬头望着对方。
这守将吼完,好像也觉得自己这提议,着实匪夷所思。
很快,守将说:“我们降下绳索,你将令牌扣在上面。”
“岂有此理,你怎敢对郡主如此无礼。”沈绛的亲卫立即怒斥。
守将也不由纠结了起来,不开门吧,万一这位真的是长平郡主……
若是开了城门,万一是北戎的计谋呢。
“我只带了两千人,后方更无旁人,你有什么可惧怕的?”沈绛抬头,又冲着对方吼了一句。
这守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很快,守将亲自带人下来,开了城门,只不过他派一人前来取沈绛的令牌。
沈绛直接扔给对方。
等守将将令牌,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后。
总算确定,确实是真的。
那就是说,眼前这位身着银色轻甲的姑娘,真的是长平郡主。
守将再不敢托大,立即跑到沈绛的战马前,单膝跪地:“卑职见过郡主,方才冒犯之处,还请郡主恕罪。”
沈绛温言道:“你身为蕲州守将,小心谨慎,确实是应该的。”
因为此地不是说话之处,所以对方将城门打开,让他们进去。
沈绛仔细查看了蕲州城门守备的情况,一切正常。
可正是因为一切都太正常。
反而显得不正常了。
不是说蕲州城发生了军士哗变,怎么这里的守城将士,见到她,神色不仅不紧张愤慨,反而格外轻松呢。
沈绛从入城开始,就一直心存戒备。
可是守护城墙的士兵,没有丝毫的异动。
到底是怎么回事?
终于在守将准备派人去请自己的上峰时,沈绛找到机会,趁机问道:“对了,这几日城内没有什么异动吧?”
“郡主是指什么?”守将一脸迷惑的问道。
沈绛强忍着心底的震颤,缓缓道:“我是说北戎人?”
“这次郡主在草原上再次大败北戎人,他们早已经滚回了老家,岂能还敢到蕲州城撒野。”守将虽是个汉子,笑起来却有几分憨厚。
说话的时候,眼睛不住望着沈绛。
倒也不是旁的,只是好奇,这么一个纤细柔媚的姑娘,怎么就成了带兵打仗的将军。
沈绛想了下,似是拉家常般的问道:“这不是眼看着要过年了,不知蕲州城军营内的物资可还充足?足够大家过个好年吗?”
“托郡主的福,咱们蕲州城粮草物资都充足。自从粮道上不断有军粮从江南等地运来之后,可是极大缓解了我们筹措军粮的压力。”
沈绛听完。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嗡一片乱响。
这与宋牧与她说的情况完全不一样,这与军报上汇报的情况,也完全不一样。
不好。
这肯定不对劲。
“来人。”沈绛再不犹豫,高声喊道。
一直守在外面的守卫,立即闯了进来,吓得蕲州守将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沈绛立即说:“立即派斥候查探,一定要注意北戎人的动态。”
“你立即去将蕲州城的守城主将请过来,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沈绛转头对守将说道。
守将听她的吩咐,不敢耽误。
可是他刚冲到门口,就听到不远处的城楼上发出号角声。
随着大吼声不断传来:“敌袭。”
众人还在震惊时,一声巨大的响声,似乎是什么东西砸到了城墙上,那样轰隆而巨大的声音,将整座沉寂在夜色中的城池,彻底吵醒。
就连城内的百姓,都有人被这样巨大的声音震醒。
“郡主,是敌袭。”亲卫声音着急道。
沈绛冷静:“斥候不用派出了。”
咚咚咚,一连串的战鼓声,在夜色中响起。
待她登上城楼,低头看着城楼前不远处,借着头顶清冷月辉,还有周围燃烧着火把,看着远处慢慢逼近的大军。
无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战鼓雷鸣,将整个大地都踩的震颤起来。
城楼上被火把照的亮如白昼,只见天际处,无数黑影汇聚成黑色洪流,不断席卷而来,渐渐,逐渐到了蕲州城楼前面。
沈绛望着城外黑压压一片,铺天盖地的北戎大军,面色冰冷。
只见大军在城门前停下时,最前面的骑兵原本并肩而战成一排,只见很快,骑兵往两侧分开,露出足够一个足够宽敞的通道。
一个骑在黑色高头大马上的男人,从骑兵之中,策马而出。
男人仰头,一下就锁定了城墙上的身穿银色轻甲的少女。
沈绛。
而此刻站在城墙上的沈绛,也同样遥望着他。
赤融伯颜。
上一次他们便在蕲州城见过,而这一次依旧是蕲州城。
身侧号角声呜呜响起,在夜幕中显得格外肃杀。
两军主帅,隔着那样远的距离,盯着彼此。
这次他们都想将对方,彻底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