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南疆某处的一个小村庄里。
司徒耀看着手中的书函,不以为然地勾唇一笑,便将其揉成纸团,扔在了一旁。
楚兰舟拾起来看,里头却是御史中丞上的折子,张成静先是一顿字面上的叩首大礼,然后才奔着主题去。
他说了许许多多,但总结起来,不外乎是五个字,劝陛下返京。
不过也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司徒耀离开太久了。
楚兰舟又往地上看,地上扔的纸团,还有折子,不止有这么独一份,是桌子底下也有,凳子底下也有。
她拾起来看,无一不是劝陛下回京的。
“这么多人都是同臣妾一个想法,陛下该知道您在南疆的处境有多危险了吧。”楚兰舟好笑道。
按照车马的脚程计算,这些书信这个时候送到司徒耀的手上,那想必还是没发生纳雅王后那件事之前,他们便已经开始劝司徒耀返京了。
那些个老头子们,倒是难得有一天跟她意见一致。
“他们若是可以,都恨不得将朕锁在那座皇城里,不过是来一些折子,劝朕返京罢了,没什么可稀罕的。”司徒耀漫不经心,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些人锲而不舍上折子劝他返京这回事,也好像,根本不在意危险不危险。
“陛下真是任性。……”楚兰舟无奈地摇摇头,逐一将地上的纸团都捡了起来。
王德王公公这会儿没在陛下的跟前伺候,怕也是因为说了跟满朝文武折子里说的同样的话、惹了陛下不快,被撵出去了吧。所以,收拾的事情,便她来做了。
楚兰舟也是顺手,其他的都打开来看了,捡到最后一份时,尤其是没有被揉的皱巴巴的一份,她便也顺手打开来。
“等等。”司徒耀瞥了一眼,像是看见了什么,蓦地叫住她,“那个,没什么好看的。”
说话,竟然站起身,要去夺楚兰舟手里的那团纸。
“本也不是图有什么好看的,我也只不过是想瞧瞧,劝陛下返京的折子,诸位大人能写出什么花儿……来……”楚兰舟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但目光所及,纸团里有四个字,触目惊心。
荧、惑、守、心。
楚兰舟的脸色都变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钦天监向来喜欢危言耸听的,没必要因为他说两句的胡言乱语便当真了。”司徒耀故作轻松道。
但他还是试图从楚兰舟手中拿走那张,不同于其他揉过又摊开显得皱巴巴的、尤其整齐的纸。
但楚兰舟不肯撒手。
这一份,是钦天监所奏的折子。
在折子里,钦天监悲情而又深切地讲述了,他夜观星象,竟然发现天空有荧惑守心之相,于是苦口婆心声声恳切地恳求司徒耀回京。
荧惑守心出,天下必大乱。
荧惑守心,大人易政,主去其宫……帝王恐怕有亡故之忧。
楚兰舟不禁捏紧了拳头。
那份折子在她手上也捏得变了形。
她明明……她明明是想着早日替父亲与姜家满门昭雪,她便能抽身离开,远离庙堂之高、远离宫城之围,更是要远远的离开这个叫司徒耀、生得姿容无双、令无双女子自叹弗如又趋之若鹜男人。
可是,为什么看见这种折子,她心里竟然如此的难受。
她果然……还是怕他会死啊。
心口,便像是有一块大石头梗住了一般,感觉,好像要喘不过气来了。
“按照南疆的习俗,纳雅王后,差不多该下葬了。我们若是这个时候赶回王都,也许,还能赶上王后的葬礼。”司徒耀突然说道。
“然后呢?”楚兰舟侧目看他。
那儿可是南疆王都啊,纳雅王后一死,他们平白背上了设计投毒的罪名,已经即将引发大战,南疆王更是发布海捕文书,满天满地的找他们,抓他们。
换作旁人,这个时候跑都来不及呢。
他可倒好,反倒要自己个儿送上门去。
既然如此,他几天前又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带着她,赶了一整夜的路才来到这个村子?那个时候便留在王宫中不走了,与月笙哥还有阿依朵他们,都在宫里头,或是被关、或是伸头一刀,也少了这么些周折了。
司徒耀伸过手来,像是要从她手里夺走钦天监的那份折子,但对上她的眼神,他的手一顿,最后落在她发上,轻轻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