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她又回到了十几二十岁时,她自以为终于找到了一件可以为之奋斗终生的事情,并为此满怀豪情,一腔热血的时候。
那时,还是先先帝在位,夺嫡之争剧烈,朝中大臣争斗不休,勾心斗角、明争暗斗。遭殃的却是无辜的平民百姓,频频更换地方官员,以及为了作出所谓的政绩而实施苛政带来的后果,便是强加赋税,表面清明,实际上弄得百姓苦不堪言。
然后有那么一个人,说他想为这天下无辜的百姓做一点什么事,他说,人很难改变这世界,但若是能从自己不被这世界改变做起、从自己一点一滴做起,迟早能让所有人都看见他的诚意。
那时候,她便觉得他好了不起,志向好远大。因为,她也想为那些人做什么,所以他们才能一拍即合。所以她也愿意走上战场,陪他一起去战斗,因为她坚信,她手中有了力量,就能改变那些不公。
那个时候的她坚信,当他、当他们一起站到全力的巅峰,必能凭着一己之力改变这世界。
……
一梦南柯。
梦醒成空。
年少时的梦,终究只能是梦。
传说于过去,终止于现在,不可能于未来。
梦,只能是梦。
……
楚兰舟从梦中醒来,枕巾都湿透了。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想下床,腿不听使唤了,才想起她如今算是个半个废人。
没辙。
楚兰舟便唤了晴雨妙玉进来帮忙,她想小解。
过了一会儿,她这边收拾完,晴雨才与她说道:“沈大夫还在外头等着,想给娘娘您看看腿上的伤势呢。”
楚兰舟点了点头说道:“嗯,请沈大夫进来吧。”
晴雨脸上露出笑容,说了声是,便出去请沈月笙了。
沈月笙提着个药箱进来,不过,今日的亮点并不是药箱,而是他穿的那一身新衣,还有梳得格外整齐的头发。
楚兰舟看了他一眼,便吩咐晴雨妙玉道:“你们先退下吧。”
晴雨妙玉齐声道,“是,娘娘。”
“月笙哥,你今天打扮的,比月痕加冠礼那日还要隆重,是有什么喜事么?”楚兰舟将沈月笙从头到脚好生打量了好几个来回,煞有介事地问道。
沈月笙听她这么说,脸上微微一热,不好意思地下意识摸了摸头发,说道:“……是,是么。这衣裳如何?之前月痕非要给我订做的,我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拿出来穿。也、也不知道穿上身怎么样。”
“很好看,年轻不失稳重,斯文又不失俊朗,很适合月笙哥你。”楚兰舟满目赞赏,“月痕虽然有时候不知轻重,眼光倒是不错。”
沈月笙便笑了。
但是也不好承认说,其实,他是因为听闻她醒了,所以特意穿上的这一身衣裳来见她。从她口中听见赞赏,他便放心了。
沈月笙随手将药箱搁在了桌上,便坐下来了。
楚兰舟的目光落在那个药箱上,又慢慢往上落到了沈月笙脸上,淡淡说道,“月笙哥不是想来给我看看腿上的伤势么,怎么,你不看么?”
沈月笙直白地说,“你腿上的冻伤我昨日才看过,这么严重的伤势,不会因为今日换过一次药,就飞速好起来的。至少要等它个三五日才能有明显的变化。看不看,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楚兰舟:“那你还骗她们说,竟然是想看我的腿伤。”
“若是不这么说,似乎就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冠冕堂皇的进来找你单独说话了。”沈月笙无奈地耸耸肩。
楚兰舟忍俊不禁。
“月笙哥到底是有什么话,需要这样才能与我单独说。”
“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但我想了想,还是很重要的,所以非得现在跟你说不可。”沈月笙郑重其事地说道。
可楚兰舟又觉得,他好像还有点,吊儿郎当的。
楚兰舟稍稍正坐,问道,“什么事?”
但问完,她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皱了皱眉说道,“月笙哥若是要来劝我的话,那就别劝了。我这条命欠你的,可有些话,我不希望从你口中说出来。”
“余生,我只想查清楚当年姜家旧案的始末,还我父亲一个公道,还我姜家满门无辜枉死的那些人一个公道。其余的,我不会再去想。”
“是不会再去想,还是不让自己去想?”
楚兰舟没有搭腔,“……”
沉默。
良久。
沈月笙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知道,当初被人盯上的人不止有你一个么?”
“什么意思?”
沈月笙说:“我的意思是,当初不止是你中招废了武功。也有别人,中了毒。”
楚兰舟迷茫地眨了眨眼。
好一会儿,她忽然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月笙,“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