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这个当娘的没当好,每日都忙着照顾这相爷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情,根本顾不上已经入宫的女儿。那相爷呢,您倒是朝中股肱,还每日都进宫呢,您怎么从来就没感觉到雪儿不对呢?您摸摸自己的心问问,你真的有关心过雪儿的处境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妾身想尽办法也要保住冯家的声誉,可相爷您呢,却迫不及待要将那两个妾室生的小蹄子扶起来,您可想过,外人怎么看我们冯家?!”
“你,你大胆!你真不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越发放肆了你。”冯胜武的脸色十分不善。
“相爷,妾身这不是放肆,要是放肆,还有更放肆的在后面呢。”郭氏仿佛已经铁了心要豁出去了,便无所畏惧了。
“相爷,人家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您呢?你是手背手心都是肉,在您眼中,手背可比手心重要多了是不是?正儿是如何才进的大理寺的,您心中有数吧。妾身求了您多久、正儿努力了多久,您才勉强答应,他要去鸿胪寺,您最后还给安排进了大理寺。那地方能有什么前途?”
“可是那白氏的儿子呢?您倒是慷慨,说给安排进太学就安排进太学了。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相爷,究竟谁才是您正经八百嫡出的儿子啊?相爷,嫡庶有别啊,您偏心那庶出的小蹄子的时候,能不能分点关心给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儿子啊?”
“你住口!你听听,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这像话么?手心手背都是肉,每个都是我儿子,正儿进大理寺,那是他自己想去的,大理寺掌管的是皇氏宗亲的刑案,那是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的地方,我说安排就把他安排进去了我对正儿难道还不够好么?”
“还有你,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么?我对雪儿不够好么?这些年,你是冯家的大夫人,体面、风光,你要的我都给你了。还有雪儿,她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她是冯家嫡女,京华之中风头无两,当年她说她喜欢陛下,想入宫,想当他的皇后,我不是就让她去了?这几年她稳坐后位,谁敢与之争风头?我不过是给另外一个儿子安排了学府,你就这么上蹿下跳的,你们母子还想怎么样?”
“我上蹿下跳的?”郭氏气极反而笑出了声,双手扣住了桌子的边沿,眼中不胜悲戚,“原来相爷的眼中,妾身便是一个不知满足贪得无厌的女人?”
冯胜武眼皮子一跳,心虚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别开眼说道,“……这话是你的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这么说。”
好啊,好一个“这话是你的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这么说。”他倒是能推的一干二净呢!
郭氏双手扣紧桌沿,指甲深深掐进了木料之中,才忍住了胸腔中的滔天怒意。
郭氏强忍怒火,说道,“相爷,冯家大夫人本来就该是我的、风光体面本来就该是我的,您忘了么?当初您迎娶我的时候,是你自己向我的父母亲保证你说你会一辈子待我好,这从来就不是我逼的你吧?”
“事到如今了,你又来说什么风光、体面给我了?这些本来就该是我的,难道不应该么?”
“你,你强词夺理。”
是啊,她强词夺理。
男人这种东西,真真是没有心呢。当年他一无所有需要她、需要他们郭家的时候,便热烈的追求她,日日一封情书,锲而不舍,直到将她骗到手、将郭家的钱财骗到手。
为了娶她,他还在他们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夜以表诚意。如今他权倾朝野了,连陛下都要忌惮他好几分,他便想不起来当初他们对他的恩情了,还觉得他回馈的这么一点东西已经是非常非常给情面了。
可这所有的风光、体面,原本就是他该给她的呀,他那时候还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一生一世他双人,她真是是脑子发热到极致,才相信男人说的这种鬼话。
如今,他有不止一个儿子、不止一个女儿,除了她这个当年他苦苦哀求的女人给他生的儿女之外,他还有别的女人给他生的孩子,他要一碗水端平呢。手心手背都是肉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碗水端平。
郭氏越想便越发觉得可笑。
“相爷,是妾身失言了。”郭氏的指甲深深掐进肉中,最终敛下眼中波澜万丈,起身向冯胜武行了一个礼说道。
“你,你又发什么疯?”冯胜武不可理喻地看着她。
郭氏面不改色地说道,“妾身这就回去好好反省。今晚就让白姨娘好好陪您,给您唱曲跳舞解解心头烦忧吧,这种事情,白姨娘最是擅长了。”
说完话,郭氏便径自往外走。
冯胜武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口,低声嫌弃道,“疯疯癫癫,颠三倒四!女儿疯了,娘也疯了么?”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郭氏的脚步顿了一顿,不禁冷冷自嘲道,是啊,疯了。她早已经疯了。嫁了这么一个男人,她至今才看清他的真面目。
也是头一遭,她真真正正看的这么清楚,这么明白,这么二十年来,她自以为骄傲的一切,其实什么都不是,她真的要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