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忍不住想起贵妃娘娘与她说的话了。
“你可想好了,若是你决定了回栖凤宫,可就意味着,从今往后你便要被绑死在栖凤宫与皇后身边了。哪怕到了出宫的年纪,你怕是也出不了宫了。你就不怕么?”
怕啊。但她怕是不是不能出宫,而去怕,出了宫她也没有家没有亲人,父母将她卖了她不怨,可兄嫂与她感情淡漠,她一个被卖出去的孩子,与他们也处不到一块儿去。
与其出了宫与他们四目相对,或者找一个所谓的老实人嫁了,倒是不如留在这个妹妹存在过的地方。最起码,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充满了她的影子。
卉颜陷入沉思,冯佳雪却醒了过来,看见卉颜站在桌旁,莫名其妙就喊了起来。
“楚兰舟,楚兰舟!”
“楚兰舟,你是不是来找我索命来了?你别找我,你要找也去找顾兮若去,都是她害的你,都是她害的你啊!”
“娘娘,是我呀。我是卉颜。”卉颜连忙关上柜子往床边走。
没想到,却激起冯佳雪更严重的反应,她惊恐万状地呐喊着,“不是我,不要找我……楚兰舟,你不要来找我,我不想害死你的。是顾兮若说,女人不狠,地位不稳。是顾兮若说,你要是不死,陛下就永远看不见我的好。……对,都是顾兮若,都是顾兮若……都是顾兮若害死你的,你去找她!你去找她呀!”
“你不要来找我,不要找我,不要……我,我我,我不欠你的。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本来就不应该生下来,陛下的孩子,只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怎么可以生,你怎么能生?”
“娘娘,我是卉颜。”卉颜还试图叫醒她,可她越是靠近,冯佳雪反应就越是激烈。
冯佳雪眼前看见的人,仿佛就是当年瘦的形容憔悴的楚兰舟,正踩着风雪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不要,你不要过来!楚兰舟,我不怕你……对,我不、不怕你的。你的孩子死了,死了也不能怪我。你的死也不能怪我。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都是顾兮若那个女人教唆我的,都是她……呜呜,都是她啊。”
冯佳雪满心惊恐,绝望又无助的呐喊着,到最后还哇哇大哭起来。
卉颜也是被她给吓着了,连忙松开了手。
可冯佳雪还是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嚎哭,“楚兰舟,你不要找我,我不欠你的。你的孩子不是我害死的,是他自己命不好,是他命不好,不能怪我啊……”
卉颜生怕她会这么无休止地嚎哭下去,小心翼翼地将幔帐放下来,便躲到了屏风后。
看不见人了,冯佳雪才慢慢停下来,抽抽搭搭地自言自语道,“走了,楚兰舟走了。楚兰舟去找顾兮若了,嘿嘿……她去找顾兮若了。”
卉颜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感慨,又悲凉。
出身如皇后娘娘这般的人,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
彼时,雁回宫里。
晴雨送了卉颜回了栖凤宫后,便回来复命了。
这个时辰,天已经都黑下来了,陛下差了小安子来说,晚膳在御书房对付对付就得了,姜雁容于是命妙玉传了膳,一边吃一边听晴雨说。
等晴雨说完,姜雁容就淡淡哦了一声,让她也去用饭去。
晴雨却是不肯走,走到门口,还没跨过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又返回来,直接跪到了姜雁容跟前,直接一个响头就磕下去了,“多谢娘娘再造之恩。”
姜雁容好好吃着饭呢,被她这一跪吓一跳,险些把汤都给喷出来了,“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好端端吓本宫一跳的。”
“娘娘请受我三拜!”晴雨却是不由分说,直接就“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
姜雁容搁下碗,面色有些凝重,不过到底是被包住了半张脸,凝重也被冲散了一半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起来,有话起来再说。”
好在晴雨磕完了头倒是不继续折腾了,提着裙摆站起来,郑重其事地朝姜雁容又深深鞠了一个躬,说道,“若无娘娘点拨,奴婢只怕就剑走偏锋了。”
姜雁容顿了顿,倒是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来。
晴雨说的,大抵是冯佳雪吧。
皇后虽然没被废,但如今已经名存实亡,这已经是她她们这些屡遭压迫的人,能期望的,对冯佳雪还有冯家最强烈的反击了。
当然,晴雨也清楚,明面上是不能那么说的。
“嗯,不忘旧事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忘了往前走啊。”姜雁容淡然说道。
这些话她既是对晴雨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忘了勇敢地往前行。
一往无前,才能走到想去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