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姜雁容倒是没听见什么,只是瞧见司徒耀忽然转过去,也察觉到了气氛在一瞬间僵硬起来,便暗自拽了他的袖口,低声提醒道,“若是赐食,冯相府上,是不是该独厚一份?”
祭天之后赐食,是由来已久的。
司徒耀经由姜雁容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般笑了笑,说道:“的确。”
于是,赐食时,冯相那儿的确是分量比旁的什么人都多。
至于世人怎么看,是要说因为冯相是国丈也好、要说因为冯相是当朝相爷也罢,或者有人要偷偷地议论说,陛下仍旧是忌惮冯相才会各位给他面子的,无论哪一种,都是成立的。
在将祭天的三牲果品等切分赐下之时,姜雁容专门准备了好大一份,命人送到栖凤宫去。还特意交待说,一定一定得说是贵妃娘娘吩咐送去的。
姜雁容说这话时,司徒耀也在边上,他听完这话扬了扬眉头,最后默默竖起大拇指——
够狠。
结果可想而知。
栖凤宫里的皇后娘娘在见到那些吃食、又听到晴雨转达的那些话时,气得脸都绿了,可又不得不憋着,最后生生将白里透红的美人脸都给憋成了猪肝色,只差将一口雪白的皓齿都要咬碎了。
想必,在人后少不得又要摔好些个东西去出气了。
晴雨回来与自家贵妃娘娘讲起时,说的那叫一个兴奋传神,声情并茂。她说时,都顾不得以往的风度,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见到皇后娘娘吃瘪的模样,当真痛快。”
妙玉还在旁打趣她,“晓得什么叫大快人心了吧。多行不义必自毙。”让她整日里一副目中无人的嘴脸,活该。
看样子,那位皇后娘娘当真很是不得人心呢。
姜雁容如是想着。
却见陛下从外头走进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人妄议贵妃很是不妥。你们却明知故犯,还在背后议论皇后。”
“奴婢知罪,陛下恕罪。”晴雨妙玉连忙跪下。
姜雁容也是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道:“在背后议论皇后的确不对。”
晴雨妙玉惊呆,一脸茫然:“……”
谁知,贵妃娘娘接着便说道:“可这件事是臣妾开的头,是不是应该同罪呀?”
“下不为例。”司徒耀无奈叹道。
晴雨妙玉再次惊呆:“……”
陛下果真一到了贵妃娘娘这儿,便什么都可以。
跟在司徒耀身后的王德拼命冲晴雨妙玉挤眉弄眼的,她们俩也是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奴婢告退。”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见众人皆退下,姜雁容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便歪着脑袋询问司徒耀道,“陛下可愿陪臣妾去个地方?”
司徒耀顿了顿,反问她:“你这是要去哪儿?要出宫?”
此时,她已经换下了祭天祭祖时所穿着的那身繁琐的贵妃祎衣,换了一身寻常装束。司徒耀才会作此猜想。
姜雁容笑而不语。
彼时,乔装打扮的皇帝陛下,带着贵妃娘娘轻车简从出了宫门,直奔朱雀门而去。
朱雀门为皇城八门之一,每日都有无数商人百姓在此门进进出出,热闹非凡。
当日,御史中丞张成静因姜贵妃一事,受冯胜武冯相所利用,当朝顶撞陛下成了出头鸟,被贬到这朱雀门看城门来了。这件事也曾一度传得沸沸扬扬。
不过,替人出头的张成静并没有得到他所以为的护佑,他被贬的这段时日以来,任凭张家人如何求告于冯府,冯相一律都以他在想办法、他会尽力去君前进谏等借口,将他们搪塞回去。
这一晃,张中丞在这朱雀门都守了好长一段日子了。初时大家伙还当个笑话看,路过的不路过的,都过来瞧一眼,张中丞前张中丞后的叫,都觉得他怪可笑的,好端端地做他的官有什么不好,非要将陛下这等圣明天子比成周幽王与帝辛那样的无道昏君,活该。
如今时间长了,大家往返于此门,进出都要找一找这位守城门的张中丞,看得多了,还真就习惯了。
只是苦了这位寒窗苦读书生出身的御史中丞了,他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念了一辈子书,哪儿受过这么多折腾?
张中丞越想便越委屈,抱着冰冷长枪叹道:“陛下说的是,这儿的确每日进进出出的全是乡里乡亲,说的就都是家长里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