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从医院里出来,整个人都有点儿浑浑噩噩的。
本来觉得太阳还挺好,可是现在只是觉得刺眼。他不知道自己输了多少血给沈承旭,但是能有用就好了。
手机里来自白路生的电话都要把那个小机器给塞满了。但是沈念一个都没接。
说什么?
我被沈家彻底赶出来了?我这次玩脱了我大哥也被卷进来了?你现在浑身都是被人泼上去的脏水原料还都是我提供的?
沈念浑浑噩噩的自嘲,打了个车回了自己下榻的酒店套房。茶几上还放着白路生给他烤好的苹果干,Kii在宠物医院,那个小家伙最近拉肚子。现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一个活物都没有。
沈念在里面转了一圈儿,拖出来行李箱随便扔了几件衣服进去,蹲在地上想站起来,却一阵头晕目眩,起了一半儿又坐到了地上。
沈晨希绝对不会让自己好过的。他那个德行沈念再清楚不过了。指望他大发慈悲,那简直是对沈念智商的侮辱。
与其被人赶走,那还不如自己先走。沈念抱着这个想法,拖着箱子慢慢离开了酒店。
载着沈念的出租车前脚刚走,后脚白路生就到了。他一路急匆匆的跑到电梯口,没有风度和平时的游刃有余,一边说着“抱歉”一边上了电梯,然后看到了酒店服务生正在清扫垃圾。
“对不起,”这句话白路生说了很多次了:“请问这个房间的沈念沈先生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服务生摇摇头:“沈先生退房了,我是来清扫房间的。”
“……退房了?”白路生心里“咯噔”一下:“他自己退的?”
“嗯,人刚走。”
“谢谢。”
白路生又马不停蹄的跑了下去,一路上给沈念打电话,现在直接从不接通变成了关机。
白路生第一次觉得这一样的愤怒和难过。他坐在车里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怎么就找不到了呢?为什么会联系不上。白路生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他的手一直在微微打颤。
电话铃响了。
“喂?沈念!你在哪儿?”白路生没有看手机,直接问。
“哥!是我!”陆小卓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快回来吧!妈妈出事了!”
“什么?!”
“老人身体底子不是很好,现在这样的突发性心脏病很有可能会危及生命,以后一定要注意。”
“好,谢谢大夫。”白路生送走了主治医生,回到病床前面,看着脸色蜡黄的人,心里酸涩:“姑姑,我……”
小卓妈妈摆了摆手,看着陆小卓:“小卓,你先去,我跟你哥哥有话要说。”
“好。”陆小卓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转身出去了,还不忘带上门。
“姑姑,”白路生往前坐了坐:“怎么了?”
“路生,姑姑问你,你得说实话。”小卓妈妈喘了口气:“那些网上说的,你和沈老师的事,是不是真的?”
白路生一阵语塞。
该怎么回答呢?是真的,也不是真的。
“……我跟沈念的感情是真的。”白路生轻声开口:“那些人说的不是真的。”
“唉。”小卓妈妈叹了口气,看着天花板:“你呀,从小就在我手底下长起来,这么多年了,你也没告诉过我这个呀。”
“我怕,”白路生低头舔了舔嘴唇,继续说:“我怕您会……”
“傻孩子,你怕什么?嗯?我们路生一直都是家里最勇敢的顶梁柱,现在怎么害怕了?”
“……我怕您会对我失望,”白路生红了眼眶,他都不敢抬头:“我从来不觉得我有什么做错了,但我觉得……我对着您,真的说不出口。”
“你呀,心思太重了。”小卓妈妈拍了拍白路生的手:“跟你爸简直一模一样。”
“我对不起我爸妈,也对不起您。”
白路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是他现在只能说出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来。
“你这个孩子,从小就有主见。”小卓妈妈叹了口气:“你想做的事,什么人都变不了。……姑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我觉得,人这一辈子,不后悔就行了。路生,你跟姑姑说实话,要是不跟沈老师在一块儿,你后悔吗?”
“……我不知道到了那一天会成什么样。”白路生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我只是觉得,我不能丢下他,我也丢不下他。”
小卓妈妈长久的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点哑:“今天我看见消息的时候,真的是吓了一跳,你们呀,也不早跟我说。”
“对不起,对不起姑姑,”白路生握着她的手:“您现在觉得身体好点儿吗?怎么样了?”
“没事,”小卓妈妈笑了笑:“老毛病了。什么时候让他来家里吃顿饭吧,外面闹得这么凶,他肯定心里也不好受。”
“那您……”白路生小心翼翼的问:“您对我们……”
“只要你不后悔,姑姑又能说什么呢。”
白路生愣了一会儿,才从脸上绽出来笑意:“谢谢,谢谢姑姑。”
“行了,”小卓妈妈拍了拍白路生的手:“我这里好说,你爸妈那里怎么办?你跟你爸一个样,死倔死倔的,他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我知道,我有心理准备。”白路生脸上的笑容一直暖洋洋的。小卓妈妈看着他,心里一动:“你跟沈老师还真是分不开了,原来我还没见你这么笑过。……对了,他人呢?”
说到这儿,白路生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又被刚才的阴霾笼罩了:“我,我找不到他了。”
“什么意思?找不到了?”
“沈念他……失踪了。”
沈念拎着箱子茫然的穿过大街小巷,最后停在了一个门面很小的旅店门前。
他的银行卡已经都被停掉了,手里能用的钱都付不起一个能说得过去的酒店的房费。沈念看着脏兮兮的牌子,没做什么心理建设就走了进去。
门里的吧台昏暗的很,胖胖的老板娘化着浓重而粗糙的妆,嗑着瓜子看电视,看都没看沈念。感觉有人来了,头也没抬的说:“通铺五十,单间一百。”
沈念眨了眨眼睛,被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给震住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放在桌子上推了过去。
这样的旅馆勉强能忍,大通铺,那还是杀了他算了。
“走廊进去,尽头右边儿。”老板娘丢出一串儿脏兮兮的钥匙出来,仍旧没抬头,甚至没向沈念要身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