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的秋寒是小病,夜里发了汗,第二日又恢复了康健,清晨一醒,先去后院看宋嘉宁娘俩。宋嘉宁可能有了身孕,昭昭还小,怕过了病气,所以赵恒昨晚继续宿在了前院。
他起得太早,宋嘉宁还没醒,赵恒在床边坐了会儿。光线昏暗,帐中的女子睡颜娴静,微胖的脸颊,如画的眉眼,嘴唇微微嘟着,透着一丝稚气,明明已经当了母亲,却还像大婚前的小姑娘,让人想一直护着她,不叫她为大事费心。
赵恒俯身,轻轻亲了亲她额头。
宋嘉宁呼吸清浅,毫无知觉。
赵恒再去看女儿。两三岁的孩子,天天都在长,赵恒只是在前院闷了半个来月,再次见到女儿,就明显感觉女儿又长大了一点,面朝外侧躺在大红色的锦被中,小嘴儿张开了,半边脸被枕头挤得变了样。
赵恒喜欢女儿的胖脸蛋,长大了肯定跟王妃一样漂亮。
搬把椅子,赵恒就坐在床边,一边端详阔别半月的小丫头,一边耐心地等女儿醒来。昭昭每天入睡、起床的时间都很规律,外面刚刚亮,被窝里的小郡主就有了动静,慢慢地变成平躺,张大嘴打个哈欠,然后,睁开了眼睛。
赵恒笑着看女儿。
昭昭迷迷糊糊的,困倦地眨眨眼睛,然后朝父王伸手要抱。
赵恒便连女儿带被子一起抱了起来,看着女儿小兔子似的靠到他怀里,还在张哈欠,张完杏眼水润润地望着他,赵恒目光越发温柔,帮女儿抹了眼角的小块儿眵目糊,赵恒轻声问道:“想不想爹爹?”
“想。”昭昭终于真正地醒了,一把扑上来,小胳膊环住父王的脖子,目不转睛地看,都好久没被父王抱了。
赵恒蹭蹭女儿脑顶,感受着女儿对他的想念与依赖,赵恒心中只有愧疚,再怎么记挂兄长,他都不该冷落她们娘俩。兄长病重时,嫂子侄子们无依无靠,他不要他的王妃像嫂子那样劳神憔悴,不要他的女儿,没有父王疼。
“走,爹爹抱昭昭,去找娘亲。”摸摸女儿柔软凌乱的头发,赵恒突然很想看她帮女儿梳冲天揪的样子。
上房,宋嘉宁睡得好好的,脸上突然落下一片湿濡,像有只小狗崽儿在舔她似的。宋嘉宁未醒先笑,伸手将女儿的小身子抱到怀里。昭昭开心地瞅着美娘,宋嘉宁睁开眼睛,却见王爷竟然坐在床边,面如冠玉,眉眼平和清隽,是她熟悉的神仙样。
宋嘉宁贪婪地看着他,直到赵恒将调皮要爬到娘亲身上的昭昭重新抱到腿上,宋嘉宁才回了神,关切地问:“王爷可好了?您别逞强……”
“一切如常,不必担忧。”赵恒看着她道,目光平静。
均州距离京城千里之遥,赵恒不想兄长离京,一旦出事他无法照应,所以他再三上书请求父皇收回成命,但昨晚赵恒终于想通了。当年皇叔离京,心中郁愤,故而久郁成疾,可兄长不一样,兄长厌烦了皇宫里的无情,兄长向往寻常普通的百姓安乐,与其让兄长留在京城随时可能被人打扰利用,或许暂且远离京城,对兄长更好。
宋嘉宁问的是他的身体,但与王爷对视片刻,宋嘉宁却觉得王爷话里好像还含了另一层意思,正要探究,赵恒忽然想起什么般,问她:“石榴可熟了?”
宋嘉宁下意识点头,昭昭听父王提到石榴,脑袋立即转向门口,抬起小胖手往外面指,要父王抱她去摘石榴。女儿长得像她,贪嘴的性子也随了她,赵恒失笑,低头哄女儿:“吃完饭再去,父王给昭昭,摘最大的。”
昭昭高兴地望着父王,赵恒抱着女儿,回头,揶揄地问她:“王妃要不要?”
宋嘉宁算是看出来了,王爷是真的从楚王离京的阴霾中走出来了。虽然她也同情楚王,她也心疼冯筝娘仨,但王爷已经难过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王爷又肯笑了,宋嘉宁便决定只要王爷不提,她就绝不再事后安慰什么,免得勾起王爷的伤怀。
他有心情调侃,宋嘉宁瞅瞅女儿,靠着床头轻声配合道:“我也想要最大的。”看他怎么办。
赵恒意外地挑挑眉,但没有马上做出选择,只是笑了下。
饭后赵恒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她手,闲庭散步般朝后院的百果园走去。秋高气爽,天空碧蓝如洗,放眼望过去,心境也随之宽广起来。这还只是王府高墙中闭塞的一方秋景,外面能看到的天地,肯定更广阔。
“解禁后,去安国寺?”临时起兴,赵恒低声与她商量,“马车慢行,应该无碍。”
“王爷要去进香?”宋嘉宁惊讶地问,除了上次春猎,这还是王爷第一次要带她出门呢。
赵恒点点头,没告诉她,他只是想随便逛逛,四处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