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书房。
后窗临着荷花池,池畔笼下一大片幽绿浓阴,凉风习习,荷香阵阵。
柳荫深处骤然响起脚步声,郑璧玉疾步穿过庭院,脸色比池水还阴沉。
戍守的护卫犹豫了片刻,到底不敢拦着她,默默地退下。
幕僚们正在屋中议事,听见门外吵嚷声,诧异地抬起头。
郑璧玉径自走进去,愠怒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魏明身上。
众人大吃一惊。
太子妃温柔贤淑,端庄守礼,从不会贸然到外院书房来,就是有要紧事吩咐幕僚,也会隔着屏风接见,今天怎么直接闯进来了?
郑璧玉扫一眼左右,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朝着魏明的方向点了一点。
门外护卫立即冲入书房,按着魏明跪下。
众人目瞪口呆,反应过来,抢身上前阻拦,被其他护卫驱赶了出去。
魏明是文士,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气得满面涨红,抬起头,怒视郑璧玉。
郑璧玉冷冷地俯视他:“你竟敢利用你的主母行此卑鄙之事。”
魏明冷笑道:“某这是在为太子殿下打算,太子妃是殿下的妻子,和殿下休戚与共,缘何为外人来质问魏某?”
郑璧玉脸上掠过一丝讽刺的笑:“正因为我是殿下的妻子,才更要替殿下惩治你这种阴险小人。七公主是殿下的妹妹,未曾与东宫为敌,你居然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位无辜的李氏公主!”
而且还利用了她!她是郑氏嫡女,是大魏太子妃,不屑用这种伎俩去害人!
魏明哈哈大笑:“不错,魏某确实是小人!魏某一日为太子幕僚,就要一日为太子做长远打算。太子可以仁厚宽容,魏某不能!为了太子的大业,魏某可以不择手段,可以厚颜无耻,可以卑鄙下流,只要能为太子除去秦王这个心腹大患,魏某愿意做小人!”
郑璧玉咬牙道:“这和七公主无关!”
魏明嗤笑了一声,挺直脊背:“殿下,魏某也曾这么想,七公主只是内眷罢了,不必在意她。可是就是这个自小体弱多病的七公主一次次帮着秦王化险为夷……”
他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而且这位七公主还能一次次影响太子的决定,让太子举棋不定、处事优柔!”
郑璧玉愣了好一会儿。
“七公主和太子有什么瓜葛?”
李玄贞恨谢氏母子三人入骨,李瑶英怎么可能影响到他?
魏明眯了眯眼睛,道:“某不知道太子和七公主之间发生过什么,不过某可以确定,正是因为顾忌七公主,太子才会错过除掉秦王的良机,那年秦王在襄州遇刺的事情,殿下可曾听人说起过?”
郑璧玉神色稍缓,点点头。
三年前魏军攻下襄州,襄州当地豪族大摆宴席为魏军庆功,席间忽然有个跳剑器舞的舞伎刺杀李仲虔。李仲虔喝得醉醺醺的,差点受伤,是李玄贞杀了那个舞伎。
正因为此事,后来东宫几次暗地里对李仲虔下手,没有人怀疑李玄贞。
魏明挣开束缚,站起身,朝郑璧玉拱手:“殿下有所不知,那晚七公主也在宴席上,而且就坐在秦王身边,秦王醉酒,舞伎突然发难,七公主第一个反应过来,扑在秦王身前,舞伎的那一刀砍在了七公主身上。”
郑璧玉面露惊讶之色。
魏明接着道:“那一刀只划破了七公主的衣衫,因为太子出手了。”
李玄贞和李仲虔素来不和,兄弟俩的坐席一个在西一个在东。
舞伎刚刚亮出弯刀时,李玄贞一动不动,坐着吃酒。
魏明那时也在场,心中暗喜,只等李仲虔血溅三尺,忽然一道身影掠过,如苍鹰搏兔,接着寒光一闪,舞伎惨死在李玄贞剑下。
郑璧玉喃喃地道:“太子真正想救的人是七公主。”
魏明颔首:“不错。”
郑璧玉皱眉:“怎么没人提起过七公主当时也在?”
魏明眼神闪烁了一下:“因为当时没人知道秦王身边那个为他挡刀的小僮仆就是七公主,女子不能出席庆功宴,秦王许是为哄七公主高兴,让她扮成了僮仆。”
“只有太子认了出来。”
郑璧玉呆了一呆。
“太子一日对七公主狠不下心,就一日杀不了秦王。”魏明神情严肃,“某图谋以七公主代嫁,不仅仅是为了保住福康公主,也是为了除去秦王这个威胁。太子狠不下心,那就由某来替太子下手!”
郑璧玉浑身发冷。
魏明将李瑶英视作政敌,事涉朝堂,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不能插手。
……
太极宫。
瑶英立在丹墀之上,头戴莲花珠冠,身上一袭石榴红地鸾凤衔瑞草纹翻领锦袍,丰肌如雪,容色光艳。
长史站在她身后,轻声说:“贵主,您不必担忧,您是圣上的女儿,圣上肯定不会答应让您去和亲。”
瑶英嘴角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