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原是白月光、朱砂痣、心头血、命中劫(2 / 2)

他从来都认为情爱神圣,所爱之人不可亵渎。

可是怎么会真的不亵渎?

当一个热爱着的,渴望着的,思慕着的身躯出现在自己眼前,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浑身燥热,不意马心猿?

世间诸般爱意,唯有情爱,与干净无缘。

它注定沾染着粘热的汗水,有着肉体的颜色,它注定是鬓发纠缠的,有石楠花的腥气,它与呻/吟有关,与激情有关,它注定要在泥淖潮湿的温床上才能滋生出娇艳欲滴的花蕊来。

墨燃在夜色中急奔,忽然停下脚步,眼神明亮的可怕,神情骇然。

脑颅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断裂了,一直以来被他的固步自封,被他的愚蠢固执压抑着的那股狂流,以排山倒海的声势将他淹没,将他侵吞。

他悚然立在原地。

欲望,欲念。

情爱。

楚晚宁……

他终于把这个名字掘了出来。

沙泥淘尽,珍宝浮出。

从来都是楚晚宁……这样私密的情感,这样火热的爱欲,从来都只属于楚晚宁啊!

他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两辈子以来的执念被打碎了,那破碎的砖瓦墙垣被猛烈的潮汐冲刷着,拍砸在他心口,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骇然。

难道、原来……竟会是这样吗……

他喜欢的人,他所谓的爱,竟一直都错了吗?

墨燃抱着梨花白返回篝火会的时候,菱儿已经不在了。

众人当然不会觉察到一个少女的离席,自然也无人知晓方才墨燃和她的一番对话,依旧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乡人们玩起了游戏,他们拿稻梗编了顶草环,请一个人上去击鼓,鼓声熄灭的时候,草环传到谁那里,谁就要被问一句话,不能不答。

这是下修界农民劳作时闲来无事想的乐子,玩法简单,容易上手,哪怕像楚晚宁这样与玩乐绝缘之人,也不难融入其中。

“好,到老白了!来来,老白来抓阄!”

老白就苦着脸从大海碗里,抓了一张叠好的纸,展开来一看,念道:“是胸大的女人好看,还是屁股肥的好看?”

周围一圈人立刻哄笑起来。

老白气的一张老脸通红,扬着纸条骂道:“是哪个瓜娃子写的这种问题丢进去?老子日你个仙人板板!”

“别啊。”一个村夫笑道,拉着他的衣摆,“先别急着日人家仙人板板,你先回答问题啊。”

老白屋里那口子也坐在下头,正瞪着双牛蛙眼瞧着他,瞧的老白寒毛倒竖,支吾半天,才小声道:“老子觉得都差不多。”

立刻有人笑着吼起来:“你说个球哦,撒谎没得意思!你明明前几日还跟我说,觉得屁股大的女人好看,好生养嘞,你咋个不说实话!喝酒喝酒!罚酒!”

老白没办法,苦着脸龇牙咧嘴地把酒喝了,下去后没少被媳妇儿提着耳朵数落。

楚晚宁隐在人群里头,看得又是尴尬又是新奇,但这种问题太粗鄙了,若是问到他身上,他定然无从回答。

这时候正好村长拿着一尺黑布,笑眯眯地说道:“换个人来击鼓吧,把老张给换下去,让他也玩一玩,谁来换他?”

楚晚宁立刻道:“我来。”

他走到绑着粗牛皮的兽皮束腰鼓边,接过鼓槌,席地而坐。

村长替他仔细绑好了蒙眼的黑带子,左右调试了一下,问道:“紧吗?”

“不紧。”

“可会漏光?”

“不漏。”

村长笑道:“那就请仙君击鼓吧,什么时候想停了,你就尽管停下来。”

楚晚宁道:“好。”他执起木锤,在皮面上敲了敲,然后灵活地打击出密实鼓点,嘈嘈切切错错杂杂。

他被蒙了眼睛,没有觉察到墨燃隔着篝火投来的目光,那样复杂纷乱,那样迷离怔忡。

墨燃看着他,星火飞扬着,像是橘色的萤火虫散入黑夜,他看着黑夜里那个白衣委地的男人,目光一寸一寸,尖刀般划过楚晚宁的额头,鼻尖,划过他的嘴唇,下巴。

黑布裹眼的楚晚宁对他而言,有着莫名的诱惑,但这一次墨燃没有任由这诱惑随随便便地溜走,他仔细咀嚼着,舔舐着。

他在里头尝到了情爱的滋味。

他又一次感到内心的震颤,他又一次确认……没有错。

他对楚晚宁,是有爱意的。那种爱意和师徒之情无关,和恩情更是八竿子打不着边。

他只是纯粹地爱慕他,渴望他,想要他。

他……

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爱着楚晚宁。

是爱。

他竟是那样糊涂,那样偏执,他竟是那么傻,那么瞧不清。

他竟直到今日,才终于醍醐灌顶。

他是爱着楚晚宁的。

这一节想通透了,一直以来积压在脑海的那一层封土终于崩裂,很多曾经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很多曾经他得不出的答案,都在这姗姗来迟的爱意里,纷至沓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品舐,来不及深思。

就听得“咚”的一声,鼓声停了,余音如涟漪扩散。

那一只草环不早不晚,就在此时,落在了他的膝头,他怔怔拾起,一抬眼,看到楚晚宁正松了口气,单手摘去了黑色的绑带,睁开那双月华流照的凤眸,纯澈无暇地张望过来。

他也好奇,想知道自己停歇鼓声时,花落在了谁家。

于是他对上了墨燃的视线。

楚晚宁:“……”

墨燃:“……”

没什么比他在偷看你的时候,你也偷看了他更尴尬的了,两道目光交错,彼此都有些闪躲。

但楚晚宁很快就不躲了,因为他忽然惊觉,墨燃那张英俊挺拔的脸庞上,此刻正笼罩着懵懂复杂的情意,越过金星缭绕的篝火,越过熙熙攘攘的人潮,就那么笔直地、滚烫地呈露出来,不加掩饰,也掩饰不住。

楚晚宁微微睁大了凤目。

“墨仙君好运。”村长笑着,去拉墨燃上来。

墨燃犹豫一会儿,按着规矩,把编好的草环戴在了发间,他黑眸子很亮,但人却有些不知所措,他戴好了发冠,小心翼翼地又看了楚晚宁一眼。那张晒得黝黑的俊脸,竟然就在这火光里渐渐涨红。

楚晚宁被他反常的举动吓到,于是眼睛睁得更大,圆溜地瞪着他。

在楚晚宁这样不加掩饰的视线里,墨燃低垂了眼睫,抿着唇不吭声,瞧上去有些乖顺,又有些腼腆。

好像是那种愚钝的少年郎,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纪,情窦初开,一切都显得那么笨拙,笨到有些可怜,又有些可爱。

楚晚宁:“……”

如果他刚刚还是惊,现在就可以说是骇了。

……他怕是要瞎了吧!

不然怎么会觉得,这五大三粗的熊货,忽然变得那么矫情,像吃错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