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火化的那天,我去了公用电话亭打了那个电话,就在我沉默地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女士准确无误地叫出了“苏梅”两个字,并且用难听的字眼送别了我的母亲,我想她应该就是罗欣!我沉默地挂断了电话,把日记连同其它三样东西全部扔到一旁的池塘里。蹲在那里,看着所有的东西一点点地沉下去,我想我的母亲在另外一个地方应该不再需要这些东西。
母亲离开过后,我真正过起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先是在外婆家生活了几个月,外婆后来病逝了,便去了舅舅家。我记得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尽量把自己扮作一个隐形人,可终究还是被送到了孤儿院。其实,我无所谓在哪里,不过一个可以睡觉和吃饭的地方而已。相比而言,我可能更喜欢孤儿院,毕竟那里所有的孩子都被称之为“孤儿”,我们都被贴着同样的标签。
孤儿院的那些年谈不上艰辛也谈不上幸福,但院长的关爱和任婷婷这个小跟班是额外的收获,她像一个粘皮糖一样把我从厌烦粘到了习惯。所以,在瑞士读书遇到李萌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像第二个任婷婷,我把所有对于她的亏欠和关爱都给了李萌。虽然我是个敏感的人,但似乎在男女感情上面却不比在别的方面那样的敏锐,以至于我从来都只当李萌是个妹妹而已。
看到林依依的时候,我不知道她最初吸引我的是不是她身上类似于母亲的那种坚毅。而随着越来越深入的接触,林依依却始终对我保持着戒备的心理,她的这种推拒有时候更加激起了我的征服欲。我想平时那些兵书多看还是有用的,我在林依依的身上是既用了心,也用了计,因为她真的是个令人有些头痛的女人:坚强中带着柔弱,撒娇中带着撒泼,感性中带着理性……
老实说,在这场感情的博弈中,我从一开始就图谋不轨,一路也居心叵测。渐渐地,我越来越不满足于只是做林依依见不得光的“奸夫”,所以,那次在酒吧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我的确是故意让凌炜浩发现我和林依依的奸情的。因为很多次,当林依依穿好了衣服结好了账离开之后,我站在阳台上,抽着烟,看着月色下的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想象着她回到和另外一个男人的家里,心里像是被猫爪在挠一样。嗯,我知道,那是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在作祟。
两次的瑞士之行,都让我看到了卸下包袱的林依依也可以大声地笑,她快乐地让我觉得不真实,因为我心里清楚我和林依依之间真正的鸿沟在哪里。对于林增年,我从未把“父亲”这两个字眼冠在他的身上,在我的眼里,他只是一个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罪人。
但不可否认的是,血缘有时候就像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线一样,一头牵扯着一个人。所以,在林增年陷入重度昏迷之后,我还是在夜晚去看了他。沉默地站在那里的时候,我想到了母亲临走的画面和那双怎么也闭不上的眼睛。从东郊的那块地皮开始,我在把本来就有诸多问题的宁宇往悬崖边上带,而唯一能拯救它的就是林增年的贪念。只要他的欲望不一再地膨胀,宁宇的颓败就不会那么快,我就是想要看看一无所有之后的林增年会不会幡然悔悟他这一生造了太多的孽!
就在我试图带着林依依去瑞士之前,林增年和林薇曾经来医院探望过我。在病房里,我劝诫过林增年立刻放手东郊的那块地皮,他因此跟我产生了争执。看着他因为情绪激动而愤愤离开的背影,我想我已经给过你机会,既然你不要,那我也不会再阻拦你。
当林依依为了她所谓的家人跟我争的面红耳赤的时候,我只是心疼她,比那时候她受了凌炜浩的欺辱之后,更心疼她!站在那个湖边,林依依问我所做的这一切是不是为了任婷婷,我的脑海中浮现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又仿佛看到林依依知道自己身世之后的凄切。我轻叹了一口气,应了句,“是”。
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色,我知道自己正在伤害她,但我那时候我只能应下那个字。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林依依最终还是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在之后的相处过程中,我知道这个秘密也不会被隐瞒一辈子,而依照林依依的脾气,越拖下去越不是好事。可母亲的叮咛一直回荡在我的耳畔,那是她临终的嘱托,我没有办法漠视。而我同时也在害怕,害怕如果在林依依的面前把她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推翻了再重来一遍,也许……我真的会再失去她一次!
这团火就这样一直被我压在心里,一直到苏家突然生出来的凌乱。那样一个大家族,就算养父母远在瑞士的时候,尔虞我诈和明争暗斗也从未消停过。只是,那时候,老爷子身体还算硬朗,他手握所有的大权,就算是有些人会在暗地里小打小敲地,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来。可随着老爷子的身体越来差,暗地里骚动的幅度便也越来越大了。在此之前,我一直都是自信自己不会被卷入进去的,一来我并不垂涎于苏家的一切,二来我一直以为养父苏锦毅也是一个会独善其身一辈子的人。
所以,后来养父所做的一切和林增年暗地里的动作是我始料未及的。这些年,在苏家,我看起来走的顺风顺水,但一步步也都是小心翼翼的。知道林依依怀孕的事情,其实还是那次在苏家的晚宴结束之后,养母赵玲给我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