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然垂着肩膀出门时榆阳并没有给他答复,他的犹豫在纪然看来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在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拒绝自己。
他哭了一夜,第二天门被敲响的时候他还肿着桃子似的大眼睛。
榆阳进门后在他书桌前坐了下来,纪然足足愣了十几秒才上前问:“你,你找我,有事?”
榆阳随手抽出一本书翻了两页:“不是陪你三天吗?你想在这儿?还是有别的想去的地方?”
一个小时后,两人站在了游乐场门口,榆阳不得不承认小学毕业后这个地方他就没再来过,进了大门纪然突然问:“可以牵手吗?”
榆阳挑挑眉没说话,纪然就当他同意小心翼翼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发现他没抗拒立刻把手收紧了,这一路没再放开。
他们沿着地图把纪然没玩过的全都玩了一遍,榆阳发现他虽然内向胆子还挺大,每个项目都玩得很过瘾。最后在摩天轮上纪然轻轻吻了他,榆阳没躲开,纪然很满足。
第二天纪然按照约会手册去看了电影,偷偷用榆阳的吸管喝了可乐。
第三天纪然哪儿都没去,他在榆阳怀里呆了一天,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时间能就此停止,或者世界就这么消亡,这样他就能一直在他怀里,到死都不用离开。
深夜榆阳洗过澡后躺在床上看书,纪然在看一圈一圈转动的时钟,过了12点三天的时间就结束了,他的生日愿望也履行完了,他就再也没了留在这里的理由。
屋里的灯关掉了,只留下一盏小小的台灯,纪然趴在床边看着他,目光不曾离开半分。
“我,我能摸摸你吗?”他小声的问。
榆阳停下翻书抬眼看他,靠坐在床头没动。纪然伸出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他很英俊,尽管他的轮廓早已深深刻在了脑子里但他还是认真仔细地又看了一遍。
手指划过他的喉结、锁骨,柔韧的肌肉,紧实的腰,上面有整齐漂亮的腹肌,人鱼线,还有手腕突然被抓住了,榆阳盯着他的眼睛里多了一层深色。
“你该回去睡了。”
“嗯。”
榆阳走了,纪然的心也跟着飞走了,过了一个多月行尸走肉的日子后纪然在周五晚上买了去A大的车票,终于在三个小时后来到了榆阳面前。
榆阳很惊讶,难以相信他居然大半夜一个人从那么远的地方跑来找他。纪然一看见他就抱着他哭了,哭得很厉害,怎么哄都哄不住,哭得榆阳心都疼了,他的心防被他哭塌了,这次没能再忍住,抱住他终于吻上了那期盼已久的唇。
这个从第一天踏进他家门就吸引了他全部目光的人,他在露台曾看了他多少个日日夜夜,从最初单纯地被吸引慢慢成了一种习惯,习惯了每天去看那间小屋里的人。
看他每天坐在书桌旁写字,看他累了会在床上打滚,看他伸手偷摘窗外开得正艳的花每日一起上下学同一车厢内若有若无的情愫暧昧涌动,那躲闪的目光、青涩的身体日复一日地拨动着自己的心弦,每天都在挑战他的极限。
当某一天没看到窗边的他自己开始焦躁不安时,榆阳才察觉这个习惯改不了了,他不知何时已住在了心里。
如果自己再自私一点,如果自己再不负责任一点,或许他早就是自己的人了。
在知道他是在故意诱惑自己后榆阳差点就投降了,可他不想轻易开始这段禁忌之恋,即使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人他也没打算将来和任何一个男人在一起,这条路太难,他更是寸步难行。
可纪然哭了,在自己怀里哭得泣不成声,分开一个多月折磨的不仅是他,自己也在试图将他从身体里剥离,那种思念已经开始发疼,抽再多烟也压不住。
两年多的日夜相处,暗嘲涌动,一旦被撕破了口奔涌而出,积压的感情便再难收住了。
从那天起每个周末纪然都会来,周五晚上来,周一早晨4点离去,赶着回去上第一节课。榆阳心疼他不想让他跑,可纪然不依,他把每一分每一秒都算好了,多和他在一起一分钟都是幸福的。
榆阳退了学校的宿舍在外面租了房子,纪然一来他们就在里面昏天暗地地胡闹两天,像连体婴儿一样片刻也不分离。
一年里,两人各自来回跑动攒下的车票塞了满满一盒,每晚的通话视频没关过,总是一整夜的诉说相思,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对方安静的睡颜。
一年后纪然考上大学来找他了,两人终于结束了异地恋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那三年是他们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甜蜜得好像把一辈子的幸福都用光了,所以当范正坤带着人把纪然从学校拖出来用铁棍打成植物人时,从单位惊慌失措赶来的榆阳知道这辈子他和纪然再也不会幸福了。
纪师傅被赶出了效忠二十多年的范家,又失去了最疼爱的儿子,将守在病床前的榆阳暴打一顿后,他像疯了一样跑到了电台,找记者,找媒体,开始披露范正坤的罪行。
事情完全失控了,有了媒体的介入,范正坤案件的每一步都被人死死盯着,榆阳焦头烂额地两边跑,一边是病危好几次的纪然,一边是墙倒众人推的父亲,还有已经快要疯掉的母亲
曾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变强大,就能保护住他和纪然的关系,去乞求家人的谅解,就算被赶出家门也要和他誓死相守。
可到头来他谁也保护不了,他保护不了纪然,更保护不了父亲,他们一个个都为自己的情难自禁付出了代价,只剩自己孤零零地一人
榆阳找遍了所有关系终于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帮父亲艰难地抹去,最后只判了三年,父亲走之前满脸的狠决,不准他再和纪然有任何瓜葛。
他朝着囚车跪下了,因为他做不到,还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纪然他怎能放下?
三年里他辞去工作日日守着纪然,母亲被他气得回了娘家静养,纪师傅打骂他几次后也累了,除了依旧不给他好脸看也基本默许了他留下照顾。
两年零八个月后纪然终于被他唤醒了,那天榆阳抱着他哭了很长时间,纪然摸着他黑发里掺杂的白发流出了泪:“我在那个黑黑的地方很害怕,可我每天能听到你在对我说你很害怕,我很着急,可动不了,我终于跑出来了,榆阳,你别怕,我回来了。”
那一晚他们哭了笑,笑了又哭,相互拥抱着一直没放手,把这一辈子的泪都流光了。
父亲出狱那天榆阳推着纪然回了家,意料中的被赶了出来,榆阳知道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已经没有缓和的希望了。
那个雪夜,是他第一次平静地离开那个家,前方的路等待着他们的不知道还有什么,但纪然会一直在他身边陪着的,没什么能再分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