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铺满院子,下人们都在忙碌,鸟雀和秋蝉不嫌呱噪的争相鸣唱,缀荷院的正房却一室静谧,李妈妈和姜妈妈一人站一边,各有心事的守在廊下的树荫下。屋里二太太微耷着眼皮,手里攥着一串楠木佛珠,心不在焉的用手指拨动珠子;三夫人坐在她下首的椅子上,眼睛在四少爷和林霜身上扫过。
四少爷脸色有些发白,许是刚刚吐了一口血的原因,精神有些不济,下人已经去请大夫,可他不愿卧床,非要坐在这里听二太太和三夫人怎么说。
林霜得了授意,继续道:“现在所有的问题,就是怎么不动声色的让京城的人,知道我和四少爷并非真夫妻。”
张三夫人:“有官府的名册为证,咱们尽可以宣告世人,何必不动声色?”
二太太睁开眼道:“妞妞说的对,必须不动声色,若做的太刻意,有心人岂不要说是宝儿把妞妞给赶走的。”
三夫人会意,意识到林霜确实是在帮四少爷和张晓雅,对她态度温和了些,问她:“四奶奶有什么法子?”
林霜:“以后谁家有宴会,娘带我一起参加,与同龄人聊天时,我会无意间透露与四少爷的关系,若有哪家夫人来问,娘便将缘由告知。”
三夫人听了欣喜的赞同:“这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
三夫人这次来,虽受了些羞辱,到底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她从缀荷院出来,一身轻松,几个月来压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她和李妈妈两人又回到翰澜院,房里大太太神情恹恹的靠在床头上,见她们脸上挂着笑意,便知道事情成了,顿时精神头足了些。
她推开给她按摩的小丫头,坐起来问:“二弟妹怎么说?”
李妈妈咋舌道:“那四奶奶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可人儿。”
大太太:“她松口了?”
三夫人一点不见外的坐到床沿上,靠近大太太道:“也不知道是年纪小不懂事,还是见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想在四少爷和二太太面前争取一些好感,总之这回多亏了她。”
大太太急不可耐的想知道具体经过,她现在只盼着宝儿与文家解除婚约,两家关系再无反复,她也好去与文家联系,只要文欢肯娶佳桐,她就能求伯爷答应把桐姐儿接回来。
三夫人将刚刚在二房所经历的添油加醋讲给她听,完后又有些担忧:“二太太的意思是认四奶奶做干女儿,可我总不放心,那小娘子可不像看上去那么懵懂,她心里精着呢。”
大太太心里正欢喜,劝慰道:“再精明,年龄上她亏太多,也算她识时务,知道四少爷喜欢宝儿,她顺着四少爷的意思还能得他感激。”
三夫人撇嘴道:“你是没看到,四少爷对她紧张的很呢,生怕她受一点点委屈。啧啧,这手段,宝儿可学不来。”
李妈妈在一旁忍了又忍,终于插话道:“四奶奶平日里很少出熙照院,但这么多年看下来,她性子是很软和的。”
三太太:“她一个家生子,要不是给四少爷冲喜,哪有爬上枝头当凤凰的机会,在这深宅大院里能得到四少爷喜欢,二太太和二老爷都维护,下人们都对她恭恭敬敬,可见收拢人心的本事了不得。有这么个四奶奶在前,宝儿以后进门只怕没立足之地。”
大太太也没主意,房里一时沉静下来。
半晌后三夫人思索道:“若是能给她找个人家嫁了就好了。”
李妈妈微笑道:“沈家表少爷倒是与她交好,只可惜两人年纪都小,四奶奶要嫁人,总得四五年后了。”
她这么一说,大太太与三夫人都摇头,沈夫人会做人,凡是达官贵人府上要药材,她都尽量亲自送上门,因此与京城的贵妇都能说上话,大家对她家的情况也了解。沈夫人一心想要脱掉商户的身份,这才给沈秀才捐了出身,让儿子去考科举。沈钰也争气,考了南直隶童试案首,照这么下去,说不定将来能考上状元,沈夫人哪会让他娶一个对前程毫无助益的女子为妻。她们都是当家的主母,自然明白沈夫人的心思。
她们在为林霜的前程苦恼,二太太和二老爷也拿她为难。
大夫过来看了四少爷,诊断是上火,急狠了,小小年纪吐血可不是小事,只怕会伤到根本,给他开了护心的药,又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再惹他着急上火。
二太太自然是一千个答应,坐在床头的凳子上掉眼泪,二老爷则绷着脸送大夫出去。
林霜递了帕子给二太太,换下湿透的那一条,又端了茶水给她漱口。
二太太接了茶水,想着林霜的未来,又是一阵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