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则重一出生就被立为了镇南侯府世子爷,众星捧月,他都这样说了,旁人自然不敢反驳。
他那个时候委屈极了,专程要身边的丫鬟去与顾老夫人报信,只是压根就没人来。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的又传到了顾则重耳朵里去了。
顾则重来找他。
那个时候他已经跪了大半日了,才几岁的他跪的头发晕,身子发虚,可顾则重根本不理会他,抓着他的头发厉声道:“有出息了是不是?还敢去母亲那边告状了?就算是告状又如何?以为你叫他一声母亲又如何?可你别忘了,你是镇南侯府的庶出子,别人管你叫一声少爷虽好听,可你自己不过是镇南侯府的一条狗罢了!”
顾则淮还小,转过头,一个劲儿擦咽了,根本就不理会他。
顾则重不知道是哪儿受了气,怒气冲冲地径直朝顾则淮走来,一脚就踹到他的心窝子去了……
顾则淮大汗淋漓地从梦中醒来,惊魂甫定,盯着头顶的承尘,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腰部的伤口还在痛。
好似梦中,真的被人刺中了一样。
他又闭了闭眼,怎么会在事变前梦到这件往事,那个时候他只有几岁,很多事情记不清楚,可偏偏这件事一直没忘记,就算是顾则重以后笑眯眯面对着他,他对顾则重也喜欢不起来……
傅明月本来就睡得浅,突然被这动静惊醒,她支起身看朱槙:“侯爷,你怎么了?”
顾则淮转过头,看到了傅明月。
她穿着象牙色的裙子,脸如白玉般温润,在黑沉的夜色中有种暗莹的柔光。目光中是对他的关切。
傅明月却发现他的神情,有种往常没有的东西。
究竟怎么了?
她看到他额头上的虚汗,问:“是不是你的伤口太疼了,要不要叫宋院判来看看?”
顾则淮闭上了眼,他道:“……你能给我倒一杯水来吗?”
倒水?
傅明月看了他片刻道:“好,我马上给你倒水。”
她翻身下床了。
顾则淮看着古明月的背影,在傅明月看不到的时候,其实他的眼神跟平时是很不同的,既不是温和,也不是冷漠,而是平静和洞悉。
其实在真正的傅明月没死的时候,他虽爱傅明月,可这种往事根本就没有告诉过傅明月,像一些辛秘,譬如他的野心,他的报复,他都是提防着傅明月的……他是个生性多疑的人,除了自己,谁也不敢相信。
可如今,他只觉得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比傅明月更加重要了。
而之前那些提防,她也永远都不会知道。
隔扇外面是留了烛台的,烛台的灯透过镂雕的隔扇透进来,光线朦胧昏黄,她立在光线之中,好似马上就要幻化成光一起消失了。
顾则淮看着她许久,眼睛一眨不眨,生怕她又消失了似的。
傅明月端着水过来了,因他不好起身,她半跪在他身侧,将水喂了他。
一盅水喝完了,古明月道:“侯爷还要吗?”
他看着她并不说话,突然将她拉入怀中。
傅明月一时不察,跌落在他的胸膛上,听到他咚咚的胸膛声,和沉默的呼吸。
“侯爷。”傅明月努力抬起头,“要是伤口痛,你就跟我说。”
“……不是。”顾则淮沉默了良久,才道,“只是梦到以前的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