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晏‘哦’了一声便将注意力收回来,转而放在小木屋附近的乌鸦群。
他们踏入了乌鸦群的领域,那群本该在休憩的乌鸦默默盯着高晏和褚碎璧,目光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移动。
他们停在小木屋门口,成群的乌鸦冰冷地注视着他们,伺机而动。
高晏:“我身上没带腐肉。”
褚碎璧:“我也没有。”
高晏打算硬闯,天色快要暗下来,天边又聚集了阴云,眼看就要下雨,来回一趟拿腐肉太耗时间。
他放下阿苏罗,拿出杨柳枝并拉长,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围过来的乌鸦群。
阿苏罗见到他手中的杨柳枝,有些畏惧,她到底是阴物,恐惧杨柳枝实属正常。
高晏抬脚向前刚踏出一步便发现裤腿被阿苏罗揪住,低头:“怎么?”
阿苏罗:“不要打它们,它们不会伤害你。”
高晏诧异:“为什么?”
阿苏罗:“它们喜欢你。”
高晏挑了挑眉,让阿苏罗先松开他的裤腿,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乌鸦群的脑袋随之移动,但动作没有变。于是继续向前,到了门口,乌鸦群也没有动。
高晏放下心来,回头看阿苏罗和褚碎璧:“我没事,进来吧。”
阿苏罗飞奔着跑过去抱住高晏的小腿,而褚碎璧站在原地,嘴角带笑:“我估计它们讨厌我。”
高晏低头看向阿苏罗,阿苏罗委屈:“跟我没关系。”
褚碎璧:“喜欢你的不是那群乌鸦,而是木屋里面的婴灵。”他轻描淡写地解释:“乌鸦食腐尸,它们最早吃的是婴尸的肉。”
高晏眉心一跳,立刻就懂了。
乌鸦吃婴尸的肉,沾染怨气,也跟婴灵有点儿共情作用。而高晏手中还有那根手指骨,所有的孩子们都会喜欢他。
所以阿苏罗口中的‘它们喜欢你’,指的是同乌鸦产生共情作用的婴灵。
木屋里头的阴牌是供奉婴灵的牌位,从刚才听到那两名玩家说的时候,高晏就猜到了。
高晏:“我先进去看看。”
褚碎璧:“我在外面等你。”
他就在外面放心地等待,清楚木屋里的东西不会伤害高晏,不仅因为那根手指骨,还因为高晏的神明印记。
高晏推开大门,走进木屋的大厅,看见墙上四面包括天花板挂满了巴掌大的扁平状玻璃瓶,瓶中装着黄色的油状物以及一小段黑色的物体。
那就是阴牌,瓶中黄色油状物是尸油,黑色物体则是婴尸上的小部分肢体或者肉块。
泰国佛牌圣物分为两种,一为正牌,即以正神、佛像塑牌开光。
另一则为阴牌,制作过程中加入死人之物,尤以婴尸种类最多。但并非邪类,真正的用途是超度婴灵。
高晏站在大厅中间,被无数阴牌包围,而这栋木屋还有二楼,二楼的情况估计相差不到哪去。
阴冷的寒气自脚底板蹿入四肢百骸,每个阴牌代表着一个婴灵,木屋起码上千个阴牌。
换句话说,上千个婴灵在盯着唯一的人类玩家。
高晏仿佛能看见它们团团围绕着自己,目光紧紧锁在自己身上,张开嘴巴,齐刷刷喊――“妈妈!”
“艹!”
高晏低咒一声,被自己的想象给吓到。
他看了一遍,已经可以确定木屋中的阴牌全是超度婴灵所用。那么问题来了,谁建造的木屋?谁替婴灵超度?
高晏低头看向阿苏罗,问她:“你知道是谁替婴灵超度吗?”
阿苏罗摇头:“不知道哦。”
高晏移开目光,他在分辨阿苏罗口中的不知道,属于不能说,还是真不知。
――刚才的墙面上没有关于木屋的涂鸦。
高晏从口袋里摸出个糖罐,打开后拿出一颗糖放进嘴里,随后将糖罐移到阿苏罗面前:“吃吗?”
阿苏罗摇头:“不可以吃哦。”
高晏于是收回糖罐,接着从另一边的可用于无限存放道具的口袋里掏出一根巴掌大的手工糖果递给阿苏罗:“给。”
那是他在第二个游戏场的玩家手中勒索来的手工糖果,小孩子最喜欢,而且是道具,阿苏罗应该可以吃。
阿苏罗惊讶,讷讷地问:“给我的吗?”
高晏:“要不要?”
阿苏罗慢慢绽开笑颜,用力点头,大声回答:“要!”
她捧过糖果,极为珍视,剥开糖纸舔了一口便赶紧收藏起来,对高晏的好感飙升到一个新高度。
高晏笑了笑,舌尖将糖果推到左边内壁,然后轻轻拨开眼前的阴牌,朝着楼上走去。楼上是同样的阴牌,但多了个神龛,神龛前摆着个香炉,旁边还有个盒子。
盒子被打开,里头没有东西。
显然,刚才两个玩家拿走了盒子里面的东西。
超度婴灵的屋里一般摆有神龛,神龛前放个黑色盒子,盒子里装着一份书签。
书签记载着婴灵阴牌制作的时间,一般来说,末尾也会出现超度者的名字以及生卒年。
重要的线索被拿走,高晏也不气馁,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实在没有线索才离开。
他搜索的时候,阿苏罗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当高晏要下楼时,阿苏罗忽然说道:“它们很喜欢你,如果晏晏愿意,它们会帮助你的。”
“是吗?”高晏不置可否的应了声。
阿苏罗表情古怪:“所有的婴灵都会帮你,和婴灵共情的乌鸦也会帮你。”
“听起来真不错。”高晏抱起阿苏罗下楼,语气平淡地询问:“阿苏罗,万婴骸堆里有多少婴灵?被超度的,有多少?留下来的,又还剩多少?”
阿苏罗:“一万三千二十五个,没有一个被成功超度。”
高晏点头,接着又问:“你识字吗?泰文。”
阿苏罗点头。
高晏将之前从无脸男那儿搜出来的白纸条递给阿苏罗:“上面写什么?”
阿苏罗展开来念道:“……诚邀您于死亡的第六天参加我们的盛宴。”
前面省略掉一连串的敬语以及名字,重点就是这句话,于死亡的第六天参加男主人在别墅举办的盛宴。
无脸男果然就是宴会邀请的客人之一,但死亡的第六天是什么意思?
高晏暂时想不明白,便先将此疑问放置一旁,抱着阿苏罗走出木屋。木屋外,褚碎璧正蹲在一旁,背对着木屋不知在干什么。
高晏好奇的走过去,刚走到褚碎璧两米近的地方便被发现,干脆停下脚步询问:“你在干嘛?”
褚碎璧侧过身来,面对高晏:“嘘――有点东西想给你看。”
高晏皱眉:“什么东西?”
褚碎璧哄着他:“你过来。”
高晏便走过去,褚碎璧连忙阻止他并指着阿苏罗:“先把她扔……放下。”
阿苏罗撇嘴,自己挣扎着落地。
于是高晏来到褚碎璧的面前,半蹲了下来,眼前一花,一串洁白色的茉莉花串项链就出现在面前。
高晏愕然:“你编的?”
褚碎璧:“不是,我不会,花了点东西请帮手编织的茉莉花串。”
往哪儿请的帮手?
高晏想不通,而褚碎璧已经亲手将茉莉花串项链戴在高晏的颈项上并欣赏道:“好看。”
“……”
高晏垂眸,望着胸前美丽的茉莉花串,沉默半晌,面无表情:“花串是泰国特殊的艺术文化,尤其是作为国花的茉莉花串,整洁、美丽,一般用于拜佛、祭神。茉莉花也被誉为母亲之花,茉莉花串也作为赠予长辈以表尊敬的花。”
“……”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高晏面无表情:“褚先生是把我当您母亲,还是当您爸爸。”
褚碎璧含蓄回答:“我比较喜欢边干边喊爸爸。”顿了顿,继续补充:“或者你喊我爸爸也行,我无所谓称呼。”
他可能已经放弃在高晏面前做个人了吧。
高晏:“……爸会先把你射墙上。”
“来吧。”
等同于来撸吧。
高晏单手捂住眼睛,又特么被禽兽给刺激到了。他哑着声说道:“您先闭嘴。”
那沙哑的声音仿佛是压抑着什么即将要喷薄出来的情感,也勾起了褚碎璧的渴望。
他的目光从高晏通红的耳尖逡巡而过,扫过高晏修长的手指和略显苍白的唇,赤-裸而热烈,压抑而癫狂,恐怖而可怕。
高晏非常幸运,他正好遮住了眼睛,没有看到此刻的褚碎璧,否则他就会产生恐惧害怕进而逃避。
褚碎璧低声笑了起来,胸膛微微震颤:“害羞了?”
高晏吞咽着口水,指尖微微颤抖:“没有。”
褚碎璧牙根紧绷,下一刻忽然松开,舌尖顶着脸颊内壁,尝到了一点血腥味,那是刚才差点儿忍耐不住才咬出来的血丝。
他无声地啧叹,抬头看着天空,眼角余光瞥着高晏,看到了他脖子上的那颗红痣。
高晏的头发很黑,很柔软,而他的皮肤却特别白,白得发光似的,偏偏脖子那儿长了颗红痣,就像是万里雪原上一株红梅兀自盛开,瞬间就占尽绝色。
褚碎璧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他在克制自己,他比高晏更难以忍耐。
“不逗你了,回去吧,天快黑了。”
那声音,沙哑得可怕。
高晏的指尖颤抖得颇为厉害,闭着眼睛深吸口气,再呼出来,慢慢镇定下来,睁开眼睛时发现褚碎璧已经远离他四五米。
高晏垂眸,招呼阿苏罗:“过来。”
阿苏罗走过去,乖乖地让他牵手。同时她也挺好奇褚碎璧找谁帮忙编织茉莉花串,编得还挺好看,不输给大师级别。
走了几米,阿苏罗回头想跟身后的婴灵道别,忽然发现木屋屋顶聚满了乌鸦――当然这没有值得稀奇的地方,稀奇之处在于那群乌鸦身旁都是茉莉花花梗和花瓣!!
她终于知道帮手是谁了。
居然是乌鸦!
让一群乌鸦编织花串送媳妇?!
褚老狗是越活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