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那人当真并无恶意?
如果真的有恶意的话,那人在柴院内来去自如,昨夜自己又正值发烧昏迷,那人大可以一把匕首捅下来,自己毫无反抗的余地!
其实不止是昨夜,其他时间,那人也完全可以对自己下手,而那人却一直按捺不动,只是送来各种自己需要的东西!
可是,若不是有所图谋的话,那人三番两次送东西来,目的到底是为何呢?难不成真的是想要帮助自己,好心地对自己雪中送炭?
可是——可是怎么会——?!
他从出生开始,便没感受过这种善意,宁王府中没人会帮自己一把,不阿谀奉承地随着陆文秀踩自己一脚就算好的了,即便是四姨娘,也只是明哲保身的对自己投来怜悯的眼神。宁王府内没有,宁王府外更没有!
怎么会突然有人,一次一次地不现身,却对他济困解危?!
……他想不出来谁会这样待他好。
陆唤盯着手中的鸡蛋,掌心仿佛还有攥过布巾退烧后的余下的冰雪感,他心中泛起的涟漪越来越大。
倘若真的有那样一个人……
倘若真的有,他心里竟然隐隐有些紧张起来,心脏怦怦直跳。
——以及,喉间涩然,出现了几分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隐秘的希冀起来。
可陆唤立马便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甚至可笑。
倘若不是呢,倘若那人虽然并无加害他的意思,也并非设下什么陷阱等他跳,但却也没有什么他所以为的关心他之意,而仅仅只是把他这么一个院墙之内的庶子当成什么好玩又可怜的玩物一把,耍弄于股掌之间呢?
毕竟,他身世明了,的确是宁王和外面妓/女所生,不可能有什么隐秘的身世。
也就不可能有别的亲人对自己暗中相助。
那么,除了那种无聊的把戏、施舍性的捉弄——
陆唤实在想不出来,有谁会毫无目的地对自己这么一个庶子好。
……
思及此,头顶一盆讽刺的冷水登时浇了下来。
陆唤抿了抿唇,竭力遏止住自己的那些胡思乱想,将所有的期待和渴望先掐灭。
他眼神变得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先以不变应万变。
……
这一日,他喂完所有的鸡,取走鸡蛋,便将购买来的冬季农作物开始种植。
先前没有动过那人送来的衣物东西,是因为怀疑那人居心叵测,但经过昨夜风寒,陆唤虽然仍不知对方目的为何,但多多少少卸下了一些防备,暂时认定对方并无恶意。
于是他便将对方放在墙根处的农作物分了分。
将现成的土豆胡萝卜等物分成二十三袋,全都搬去了厨房。
将其他的种子继续留在原地,能够种下的当日种下,暂时无法种下的,便在柴院隔壁收拾出一间屋子当做库房,用一些办法存储了起来。
做完这些,陆唤去了厨房。
陆唤劈柴挑水全都会做,烹饪煮面自然也擅长,否则在这偌大的宁王府中,只怕这些年来无法生存。
他点了灶火,挽起袖子,露出干净修长的小臂,将胡萝卜和土豆切成碎,和入面粉,然后摊开在锅内。白色热气腾腾,火光昏黄之中,很快一张面饼便做好了。
他食指大动,眼眸也不禁亮晶晶了几分。
这还是这些年来,他第一回吃到热乎乎的东西,而非冷掉的残羹冷炙。
……
陆唤几口咽下面饼,随便裹腹之后,又切了更多的胡萝卜和土豆泥,将柴火烧得更旺。
他又做了一张更大,闻起来更香、更诱人的面饼。
却并没吃,而是装在一个碟子里,放在灶台上,借着灶火余下的暖气热着。
……
他动作停下来,不确定地看向厨房外面。
已经入夜了,天上飘着些许雪花,万籁俱寂。
那人……今晚会来吗?
他将做好的面饼留在这里,那人能看到吗?会喜欢吗?
陆唤有几分紧张。
可是——他随即又想到,如果那人真的只是玩弄性地对自己施舍……
……见到自己眼巴巴地做好面饼待人来,那人会不会笑话自己,是个得了点善意就不顾一切抓住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