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威艰难的爬起来之后,正好对上了段青恩欣慰的笑容。
他摸了摸自己仿佛散了架的身子,再捂了捂差点没被震聋的耳朵,压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摇醒的还是被震醒的。
反正都不是什么很好的醒来方式就对了。
“段先生,所长怎么样了?”
“没事了,也醒了,已经被送去检查了。”段青恩笑眯眯的:“年轻人,身体不行啊,你们所长都醒了,就你不醒。”
张威努力的晃晃脑袋,将那魔性的全场两元从脑袋里晃出去,“我刚才其实已经有意识了,只是没睁开眼而已。”
“是啊,要不是我拿喇叭把你叫醒,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睁开眼。”年轻的风水师丝毫不客气的将功劳都归功在了自己身上,还顺带用长辈鼓励晚辈的拍肩姿势拍了拍张威肩膀。
“不用谢我,你能醒来虽然百分之八十都靠我,但不管怎么说,还有百分之二十是靠你自己的努力。”
张威:“……”
过了一会,被送去检查的所长回来了,虽然身子还是有点虚弱暂时不能下床,但所长夫人还是喜极而泣,对着段青恩一个劲的道谢。
“段先生,真的要谢谢您,如果不是您,我家先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床上的所长也艰难的点头,“是啊,要谢谢您,之前,是我眼界太狭窄了,总觉得风水术士都是骗人的,您好心让张威提醒我,我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我可算是知道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张威一听到所长说的话心里就是一咯噔,果然一扭头,这位段青恩段先生又开始了。
“您之前想的也没错,所谓的风水,其实都是封建迷信,我们都是新中华,都生活在党的庇护下,不信这些迷信才是对的。”
所长:“……”
他呆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可是如果不是您救了我,我恐怕就要一直待在里面了,那四个小孩子虽然没想着害我,但他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出去,如果不是您……”
“在这一点上呢,您有一点概念上的误区。”
段青恩搬了个凳子,坐在了床头,开始解释:“我之前说过那把刀和所长的昏迷有联系,但没有说是哪种联系,为了避免你们误会,我就解释一下。”
“所长跳下坡去拿刀,因为坡很高,刀在下面,他跳下去的时候就会感受到气体压强,所长本来就年纪大了,身体当然会有压力,这个时候他再蹲下身去拿刀,身体承受压力更大,所以就造成了他在拿刀的下一秒晕厥。”
满屋里的人:“……”
这些话单个放在一起他们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怎么拎到了一起就不懂了呢。
张威一巴掌捂住自己的眼睛,满脸的不忍直视。
最后还是所长满脸迟疑的道:“可是我看见那四个受害的孩子了,他们还跟我说话……”
“这也很简单,你们之前为了追捕这个犯人就已经劳累了很长时间,要追捕他当然知道他犯了什么罪,所长,你看过孩子们的照片吧?”
所长茫然的点点头。
段青恩啪的一拍手:“这不就对了,你之前见过孩子们的照片,又着急抓捕犯人,于是日也想,夜也想,每天脑子里都是这个案子,晕厥之后,你做梦当然也会做这个案子了。”
所长:“……但是张威都到我梦里来了,他还和我一起见了那些孩子,我们还说了话。”
“这也是有科学依据的,脑电波串联,听说过没?当然了,现在还没有这一项技术,但是通过某些科学的手段,还是可以做到短期串联的。”
张威:“比如说放个符咒再绑个红线?”
段青恩理直气壮的点头:“没错,你们如果觉得不合理的话,把符咒想成插头,红线想成电线,这样是不是就合理多了?”
所长被说的懵的不行,“可是我和张威都看见云变成了喇叭形状,里面还有你和我夫人的声音。”
“梦里的人听到梦外的声音,接着根据梦外情况调整了梦中画面,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段青恩一脸的“为什么连这么正常的事你们都要纠结这么久”的表情:“就好比小孩子小时候,晚上喝多了水,睡着睡着觉,身体憋不住了,想上厕所,这个时候小孩子人没醒,但是在梦里却一直在找厕所。”
“这个时候你的梦就会根据你的所需帮你安排个厕所出来,等到小孩子安心的进了厕所解决完生理问题,现实中的他也尿床了。”
说着,三十多岁的风水师冷不丁的转身问张威:“你小时候有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张威一个不查,说秃噜了:“有啊。”
段青恩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对着所长一脸“你看,我就说吧”的表情。
所长吸口气,还没问下一个问题,段青恩就先道:“您是不是还想问为什么我知道那几个小孩子在梦里?很简单,就像是之前推论的那样,我知道你们在查这个案子,所以我推论出您会梦到几个小孩子,这个逻辑没问题吧?”
所长:“……没问题……吧?”
“没问题就对了。”
段青恩起了身,“既然所长醒了,我这个江湖郎中也该回去了。”
段须乖乖跟在了他身后,张威连忙也跟上:“段先生,我送您。”
“不用,不用,你好好休息,别再摔了。”
――砰!
张威不知道怎么的脚下一软,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旁边的两个同事连忙上来扶他:“张哥,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没事。”
张威苦着脸起来了;“先生,您下次要是猜到我要倒霉了,能不能先提醒我一下,这弄得好像您是乌鸦嘴一样。”
“倒霉这种事,我提醒了你,你不照样倒霉吗?”段青恩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倒霉也没什么不好的,习惯了就行。”
“还习惯……先生,我怎么感觉我这两天格外的倒霉,不是踩鸡屎,就是摔一跤,之前还被晃的身上骨头架子都散了,耳朵都要被喊聋了。”
“这你就不懂了,上次不是告诉你了吗?人倒霉都是心理因素。”
张威愁眉苦脸的送着他出去,“段先生,您能不能真诚一点,别总这么忽悠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我这哪里是心理因素,这明明是霉运上门。”
“行了行了,碰上了也是有缘分,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段青恩冲着他招招手。
张威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连忙凑了过去,双眼亮亮的:“什么大秘密?”
段青恩:“如果你觉得你太倒霉了,就往好的想想,比如说,人的倒霉都是有限度的,一般都是这一辈子一个阶段给你露一点,但是如果你所有的倒霉猛地聚集在一个阶段,就只证明了一件事。”
张威;“什么事?”
“那就是,有个大倒霉的事要来了,你的身体为了让你避开,这才将这个大倒霉事拆成小份,就是这种让你觉得烦躁但是却可以承受的小份,提前把倒霉给倒完了,不就能避开这个足够害死你的大倒霉了吗?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说不定,在你的大倒霉来之前,你的身体还会给出信号,比如什么做梦啊,心底不安啊什么的。”
张威连忙点头:“很有道理啊段先生,这是不是就是那种,身体自我的趋利避害?”
“不是啊。”
段青恩摇摇头:“我这么说只是想让你觉得承受不住了,就这么想想,这样一想,你是不是就会好受多了?”
张威:“……”
段青恩:“好了,就送到这吧,钱我就不收了,我就拜托所长帮我给我弟子办个身|份|证,弄个户口。”
张威:“段须没有身|份|证啊?是弄丢了还是怎么的?其实补办身|份|证挺简单的,我直接带着您去就行了。”
风水师摆摆手:“他是贫困地区超生下来的,家里人根本没给他办,现在人都死光了,可不就跟着我了,我琢磨着,他这个年纪该上学了,偏偏没身|份|证又不能去学校。”
“原来是这样。”张威又道:“其实这种情况按照流程办就行了,我们所长那个脾气,该给的钱肯定是要给的。”
段青恩;“不用,他本来就只是做了个噩梦没什么危险,我收钱不成黑心医生了。”
张威:……您也不是医生啊。
当然了,这话他没敢说出来,这可是真正的高人,真有本事的那种,万一把人给惹生气了,人家随便一个小手段就能教他做人。
他琢磨了几秒,觉得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于是立刻嘴巴一张来了个彩虹屁:“段先生真是让人佩服,有真本事还不慕名利,送上门的报酬都不要。”
“嗯,小伙子很会说话嘛。”
段青恩满意的点点头。
接着:“对了,那个举报有奖你别给我忘了,十万块钱,一毛钱都不能少。”
张威:“……”
段青恩没去看满脸“我特么不是刚刚才拍了你不图名利”的张威,对着段须招招手;“段须,走了。”
段须乖乖跟上。
张威就站在那,听着这位明明有真本事偏要一口一个科学的风水师对着弟子念叨:“今天正好逛逛超市,买点吃的回去,你是不是还没逛过超市?”
压根不知道超市是什么的段须迷茫的摇头。
“那走吧,今天多买点好吃的。”
师徒二人高高兴兴走了,只剩下还站在寒风中的张威满脸萧瑟。
他只能安慰自己,没关系,有本事的人,性子怪是正常的。
段须的身|份|证很快办下来了。
这位身穿的古代小兄弟也终于成为了中华人民中的一员。
因为据段青恩说孩子年纪小就没爹没娘一个人出来流浪,后来碰上了他就跟着他当了徒弟,也不知道家里具体地址和爹娘名字,所以就给他落户到了本地,家长就填了段青恩的名字。
张威还是每天都倒霉。
还都是一些不怎么伤到自己,但却每一个都让人郁闷的小倒霉。
出去办案的时候,大家走一条道,张威走在最后面,前面的兄弟们走过去了,他好端端跟在后面,结果二楼一盆水泼下来浇了他个透心凉。
下次再出门,他就长记性了,要是再碰上这种楼上能直接泼水的小道,他就第一个冲在前面。
结果又是一盆水下来,再次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第三次,张威躲在了人群中间,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结果那盆水还是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他头上。
前两次张威都给忍了,第三次他实在是忍不了了,高空抛物本来就不好,泼水那也是高空下来的啊!
他直接就给冲到了楼上去,结果那里面居然是传销团伙,泼水的是被他们扣在这做饭的女孩子,每天被看着不好传消息,看见张威他们穿着警服路过就从厨房泼一盆水下去。
只是前两次张威都想着他们是警|察,也不好跟人家居民计较,所以都没上来过,还是第三次他实在是被泼的生理心理双重暴躁,这才一个没忍住冲了上来。
靠着自己的倒霉体质端了一个传销窝点后,张威可算是出名了,所长还特地表彰了他。
虽然这个表彰他不是很想要就是了。
而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张威只要一倒霉,如果是人工带来的倒霉的话,直接查一查那个人就绝对能查出点什么东西来。
所里的同事们都戏称他是人工罪犯探测仪。
他去吃个饭,好端端的一碗饭里藏着一个蟑螂,餐馆不认账,就去厨房问,结果到了厨房,居然蹦出来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原来是厨师欠了这个人的债,还不起了,两人争执之下,厨师就把人弄晕了丢在了厨房,被抓之后交代,他本来是想要伪装成绑架,然后跟这个人的家人要赎金。
当然了,因为这个人知道是他绑的,所以赎金到手之后,他就要撕票了。
张威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救下了一条人命。
这件事之后,他的招罪犯体质变本加厉。
反正就是不管干什么,每次只要一倒霉,就能抓出个罪犯来,小偷,抢劫,或者杀人,大大小小的。
张威从“为什么我这么倒霉我好苦啊”渐渐转变为了“我特么真厉害啊我居然做出了这么多的贡献”。
多谢这每天都要倒霉的体质,他现在完全养成了出门穿防弹衣,无论是不是大晴天都带雨伞,手机里存着身|份|证照片,以及放了几张零钱。
有着完美倒霉经验的他,却还是每天都被倒霉弄的完全应付不过来。
张威渐渐习惯,周围的同事们对他报以同情,倒是没有因为他倒霉而远离他,毕竟每次都是张威一个人倒霉,完全牵连不到别人。
好消息就是所长和所长夫人认为张威倒霉是因为帮了他们,毕竟之前张威可从来没像是现在这样倒霉过。
再加上张威本身就是个很努力的小伙子,身手不错,心地也好,现在还多了这么多的“成绩”,所长已经开始有意识的在培养他了。
综上所述,张威对目前的生活还是挺满意的。
他现在住的还是宿舍,平时四个同事住一个宿舍,只是其他三个同事都是本地的,虽然偶尔会回来住住,大部分时间宿舍还是张威一个人的。
这样也好,自在。
今天他照样子哼着歌洗澡,活动了一下劳累了一天的胳膊腿,然后擦了擦头发开始睡觉。
自从上次进了所长的梦之后,张威已经很久没有再做过梦了。
但今天晚上,他刚睡着,就进了一场梦里。
梦里的张威很清醒,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熟练的在黑暗中走出来,打量了一下周围。
这不是他们派出所吗?
张威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手表,正是该上班的时间。
他正迟疑着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有几个同事嘻嘻哈哈的在马路对面冲着他招手喊:“张哥!!”
张威回头,也对着他们招了招手。
绿灯亮起,这几个同事又心情很好地走了过来,有个同事搭住了他的肩膀,一脸“我要跟你说个大秘密”的表情,小声道;“张哥,你知道不,咱们副所要退休了。”
张威点点头;“我知道啊。”
副所年纪大了,要退休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所长的意思,好像是说把副所位置让给你来做。”这个同事又是一脸艳羡的说完了,拍拍张威的肩膀;“以后,张哥你可就是张副所了。”
张威一惊:“真的假的啊?真的给我做?我的资历够吗?”
“张哥你虽然年轻,但是这些天大大小小都破了多少案子了,资历肯定是够得,而且咱们所里除了所长和副所都是年轻人,年轻根本不是事。”
这个同事说完了,笑着道喜:“要恭喜张哥了啊,以后可别忘记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