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科举日常(6)(1 / 2)

关于段青恩要考童生这件事,直接就被段爷爷段奶奶奉为了目前来说全家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事。

段家没人表示异议。

这个年代,农家要是想要过上好日子,要么经商,要么去读书考科举。

经商这个对于他们来说比较好操作,当个小贩也算是经商,卖个臭豆腐也是经商,反正只要能赚钱就行。

但经商就算是生意做得再怎么大,若是得罪了一个微末小官也还是会倾家荡产,若是对方心再狠一点,抄家流放也不只是说说而已。

可要是科举考中,不管是童生秀才还是举人,亦或者是更加让人不敢去想的进士,对于一个普通的人家来说都是直接飞上枝头变凤凰。

只要当了官,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光靠朝中给的俸禄,和底下人的孝敬,都能过的十分美滋滋。

而且最重要的,还是手上的这些权势。

要一个人生就生,要一个人死就死。

当然了,段爷爷段奶奶还没有想的那么遥远,他们就只是单纯想着,若是段青恩能够考上,他们段家整个也就能升上一阶。

于是他们就好像是后世现代人高考时,那些高考生的家长一样,小心翼翼把孩子伺|候着,生怕哪里饿着累着,干什么都小声着,也不敢吵到孩子复习。

做了一切他们能做的事,只是为了孩子能考个好成绩。

段家也差不多,快要到了考县试的日子时,段奶奶就开始伺|候着鸡汤了。

要知道就算是他们家之前赚了钱,桌上见了荤腥,那鸡也是家中的主要牲口,可不会轻易杀来吃的。

要不是这段时间段青恩的聪慧让他们看在眼里,而他又读书辛苦,段爷爷有从林先生那里得知了若是段青恩在这么小的年纪考上童生,定然也会有名气,对日后仕途有好处,他也不会示意让段奶奶杀鸡给孙子吃。

毕竟之前段青恩生病,段奶奶也只是偷偷拿了鸡蛋给他吃而已。

当然了,现在她不偷偷摸摸的了。

她和老头子每天辛辛苦苦的,为这个家挣着钱,让底下的儿子儿媳们跟着一起过好日子,那鸡才几个钱,她想杀就杀,谁敢有意见,谁要是敢,有本事别吃鸡啊!

是的,因为这天气鸡也放不了多久,段奶奶索性就算着日子,一只鸡吃两天。

段家全家不少嘴,自然是吃的完的。

每次在开饭前,她都要先把那鸡腿肉和鸡心,这样骨头少肉多的地方挑出来,先给段青恩,剩下的才能全家人一起吃。

谁敢不服,不服憋着。

要不是青恩,这炖鸡他们还吃不上呢。

得好处的是自己儿子,段父段母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爹娘让吃就闷头吃,吃完饭了就干活。

二房也老实,都规规矩矩吃着饭。

段大伯娘本人还是挺老实的,自从林先生回来之后,家里四个孩子就都去上学了,除了段青恩,剩下的三个全都叫苦不迭。

毕竟之前都是漫山遍野跑着玩的野孩子,一下子让他们开始努力用功读书,哪里能受得了。

就算是林先生特意给这三个孩子补小灶,先从认字开始给他们讲起,他们也受不了学习的苦。

但是回来苦也没用啊,要是敢嚷嚷着不学,奶直接就能拎着大棒子打过来,骂他们不知道享福,爷倒是不打人,但他会说不学也可以,以后家里的肉就别吃,这肉只给听话的孩子吃。

对于刚感受到每天能吃肉是多么幸福的三个孩子来说,这个威胁还不如直接被打一顿呢。

于是再怎么苦哈哈的,他们也还是得愁眉苦脸着去上学。

而每天的苦闷时光里,还剩下唯一一件快乐的事,就是教自己爹妈他们白天在学堂里学了啥。

看着平时一个不顺心就要教训他们的爹娘苦哈哈的坐在自己跟前学着认字,一个认不好了还要被爷奶教训,这些孩子心里就由衷的快乐着。

段父段母也是痛并快乐着。

因为儿子要去考试了,实在是腾不出功夫来,于是就是他先教导脑子比较灵活,基本上教了不到一次就能完全记住的李宝君,接着再由李宝君去教段父段母。

两人一边觉得他们认字了也是读书人了,一边又苦哈哈的用着自己榆木脑子艰难认字。

如果说他们是榆木脑子,段大伯娘就是比榆木好一点的木。

反正比段家其他人好一点,但也好不来哪里去。

以前她空闲下来了,会去找村里的娘们一道八卦一下,说一下东家长,西家短,反正就没有她们不能聊的八卦。

但现在她空下来了,就只能随地找个沙地,艰难的用树枝在地上一下一下写着当日认的字。

自从段青恩自告奋勇,每日清晨都会在院子里背诵一段语句,里面的意思大部分都是一些做人的道理之,段家人清晨日常就都是搬着板凳坐在院子里听段青恩念书了。

虽然之乎者也听不懂,但因为这个大侄子会在背完之后开始解释刚才自己背的都是些什么意思,段大伯娘倒是也听得懂。

听的多了,赵鹤她也没空八卦了,满脑子的大道理。

虽然心里苦吧,可段大伯娘有时候看着那些在村中唾沫横飞四处八卦的娘们也偶尔会有种优越感。

看她们就不知道礼仪是什么。

也一点都不晓得背后不能议论人长短的道理。

她乐着,她的娘家却乐不起来了。

之前段大伯娘带着那个法子回去,告诉娘家可以用便宜价格买了自家的虎骨粉,然后再以原价卖出去赚钱,娘家还挺高兴的。

结果因为有的人怕上当,宁愿千里迢迢也要赶到段家村子里来买“真货”,段大伯娘的娘家这么长时间了就没赚这么多钱。

而去县里和城里卖吧,又怕前期投入太多收不回来。

看那个黄五,不也是枯坐了好些天才开始生意火爆吗?

因为之前段家就说了,最好是别都聚在一起卖,段大伯娘家也实在是舍不下那张老脸。

毕竟黄五之前可是村子里有名的混子,他那是不要脸皮的,人家不招惹他还好,一招惹他他肯定打击报复。

就比如说某一年有人家惹了黄五,那还是他没成亲的时候呢,被冤枉偷东西,又被指着鼻子骂,当时黄五面上没说什么,过了不到两天,那户人家就发现自己家的鸡少了一只。

后来闹腾着非要说是黄五干的,但黄五就是硬气的不得了,说我没偷就是没偷,正好,你家之前冤枉我偷钱,不如咱们衙门里走一趟,让官老爷好好看看到底谁偷了钱。

说完了,他嘴皮子一张,直接就把这家人儿子偷摸去县里赌钱,结果赌的裤子都输了进去的事给抖落了出来。

事情到了这,那家人又是一副不敢上府衙的样子,村里人也就明白这个钱是这家儿子偷得了。

后来还是跟黄五玩的好的人请他喝了酒,才知道他是没有偷鸡,只是他捉了只黄鼠狼,直接扔进了那家的鸡圈里。

这件事传出来之后,那家人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是他们理亏,村子里就是这样,他们先冤枉了黄五,那他报复了也是他占理。

这样一个人物,就算沾着亲,段大伯娘娘家也是不敢招惹的。

而剩下的几个亲家里也都是跟他们一样在家里卖,就算是他们想要跟着学,也学不出什么东西来。

这么寻摸了一圈,段大伯娘的娘家就盯上了段家。

想着这亲家人好,脾气也好,之前刚有了赚钱生意,还不等着他们这些亲戚张嘴就主动给钱他们赚,他们托着女儿的面子去求一求问一问,说不定就能让段家帮着支个招呢。

就算是不能支招,这个18文钱说不定也能降一下。

于是这么一寻摸,段大伯娘娘家就来人了。

来的是她娘,陈氏。

陈氏底下有儿子有女儿,对着段大伯娘这个女儿虽然也疼着,但到底不像是段青恩姥姥那样疼女儿,也没想着自己要注意一点,直接赶着饭点就来了段家。

她也是想着段家反正也起来了,既然不介意分钱给他们这些亲戚,那肯定也不介意让她蹭一段饭,她这顿要是来段家吃了,那可不就能让家里省一顿饭钱吗?

段奶奶正在分配鸡肉呢,一看见外面陈氏来了,这脸就拉了下来。

她心里不爽了。

村里谁不知道不能赶着饭点过来,那人人赚钱都不容易,你赶着饭点过来不就是想要蹭饭吃吗?

她亲生的女儿杏花都知道回来不能趁着饭点,硬是在外面晃悠了那么长时间,算着吃完饭了才过来。

这陈氏只不过是一个亲家,凭什么来蹭他们段家的饭。

而且杏花回娘家还知道拿东西,她陈氏只不过是亲家而已,竟然过来蹭饭还一点东西都不带。

前阵子段家才给了他们那么大的好处,竟是连点谢礼都不给了。

其实段奶奶心里也清楚那个法子对于自己的儿媳妇娘家来说也就是个意外进账,想要赚多少钱是不可能的。

没看其他两个儿媳妇娘家也是道了谢没拿谢礼吗?

但他们没特意来蹭饭啊。

舍不得钱,拿点野菜也行啊,一点规矩都不懂。

她心里对坏了规矩的亲家满是不满,自然也不可能好好招待,于是陈氏跟着女儿寒暄两句,又舒舒服服坐在了段家的饭桌前时就发现,段奶奶是给她盛了饭,也给了她鸡肉,但是放眼看过去,整个桌子上,只有她和她女儿的肉最少。

再一看,满桌上肉最多的竟然不是段爷爷这个一家之主,而是段青恩一个小屁孩。

陈氏心里一肚子的不明白以及微妙的不满,但她是来求人办事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家里许久没吃肉,还是老母鸡的肉,味道一进了鼻子,也顾不上说什么了,直接就埋头吃了起来。

吃完饭了,段大伯娘这才高高兴兴拉着亲娘进了屋,“娘,你咋来了呢,是不是想我了?”

她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但对着亲娘又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大,兴奋的不得了:“您放心吧,我过的好着呢,每天都读书认字,和相公感情也好了不少,他认字还比不上我呢。”

因为在所有儿子儿媳妇里面段大伯娘学的最好,段奶奶也从不吝啬自己的表扬,甚至在段青恩这个乖孙孙的建议下,三天一次考核,三个孩子一起考,几个大人一起考,段青恩出题批卷,谁的成绩最好,谁就能得个鸡蛋。

生的还是熟的,都任凭胜利者自己选。

段大伯娘脑子是比同辈人脑子灵活,她又是个孝顺的,觉得自己现在日子好过了,娘家却还吃着苦,于是每次得了鸡蛋都要生的,攒起来要带给娘家。

没想到还没攒够呢,陈氏就来了。

她这些日子被“我果然是最聪明的人”这个认知弄的走路都在飘,见亲娘来了,迫不及待的就要炫耀。

身子一蹲,就把床底下放着的鸡蛋篮子给拿了出来,给陈氏看:“喏,这是我攒着要带去给你们的,全家属我的最多,我还说够了半篮子就送过去,正巧娘您来了,一会就顺道带回去吧。”

陈氏看着抱着篮子笑的开心的女儿,却一点都没有感动,反而恨铁不成钢道:“你还傻乐呢,不过是几个鸡蛋而已都乐成这样,你都没注意到刚刚才饭桌上你婆婆怎么挤兑咱们母女俩的?”

“挤兑?”

段大伯娘愣了,“哪里挤兑了?不是很正常吗?”

“哪里都挤兑了!”

陈氏站起来,“刚才吃饭的时候,全家人都吃鸡肉,就我们两个的碗里最少,你那大侄子都比我们的多!”

“哦,你说这个啊,我们家吃饭都是分着吃的,谁吃多少都有数,娘你是我娘,我婆婆估计是把我的那份分了你一半。”

陈氏愣了愣,她刚刚倒是没想到这头上。

但很快她又想起了自己刚才在饭桌上的气闷,还有吃完鸡肉还想吃,碗里却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吃的欢实的苦逼:

“那我是你亲娘,你为他们段家生了两个大胖孙子,又懂事又听话的,怎么就不能给我盛一碗鸡肉了,怎么我这个亲家来了,还得吃我女儿的饭才行,你们家都赚这么多钱了,还这么扣扣索索的。”

段大伯娘挥挥手,不是很在意,言语间很有种亲娘大惊小怪的意思:“这有什么的,我婆婆就是那个性子,就算是我二弟媳和三弟媳娘家来了,她肯定也这么分。”

“而且那鸡肉都是按照分量来的,我们要吃两天的,今天正好是第二天,我婆婆也没办法再去找一碗给你啊。”

说出的怨气话都被亲女儿堵了回去,陈氏越发气了,“怎么就不能了,你看看你大侄子,那个叫什么,青恩的,他那碗里的鸡肉堆得老高,说是分的一样的,我看倒不是,他的不知道多出你们多少来。”

说着,她推了一把女儿,声音低了下来:“你可是大房长媳,你们家的家产按理说大部分都是要给大房的,可别三房占了便宜。”

“都说大孙子,小儿子,老人的命|根子,我看你们家这个大孙子就挺受宠的,瞧着长得也好,嘴说不定也甜,别再哄的你公公婆婆把家产都给他了,那鸡既然是全家人一起分着吃,凭什么要多给这小子一份,你要跟你婆婆闹,这样她才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