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在小小的会见室里。
外面阳光明媚,裴川推着轮椅过去时,夏末初秋的季节,她俏生生站在那里冲他笑。
裴川承认,他有片刻呼吸凝滞。
她穿丝质白色长袖,下面是一条很简单的超短裤。一双玉腿修长纤细白皙,他是个男人,不再是当年和她坐同桌还画楚河汉界的小男孩。
他第一次梦遗梦里是她,梦里女孩子娇泣嘤咛,后来梦醒天光大亮,留给裴川的是满满的痛楚和绝望。
他有时候憎恨这种男性本能,为什么剥夺了健全的双腿,却依然没有消减丑陋的欲望。
他一直以最纯粹的爱慕待她,鲜少沾染情欲之色。裴川远远看着,就能爱她一辈子。
可是见到这样的贝瑶,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样不够。
贝瑶歪了歪头,她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然而裴川怔愣以后,脸色苍白,她有些慌。
明明……其他人也不是这样的反应啊,她不好看吗?
这次是裴川率先说话,他说:“瑶瑶,最近还好吗?”
她点点头,带着最纯粹的快乐,搬了小板凳在他身边:“很好,B大月光花开了,贝军长高了很多,每个月都给我写信。”
唯一的不好,就是不能常常看到你。
裴川沉默了片刻:“有遇见其他动心的男孩子吗?”
她愣了愣,虽然很早很早以前,她就明白裴川在给她留退路,但是裴川这是第一次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贝瑶有些生气,她咬唇:“你什么意思?”
裴川并没有闪避她的目光,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六年很漫长,我对你不好。你冷了饿了,我都不在你身边。瑶瑶,你们上生理课,就明白长大了有欲望。异性之间会相互吸引,你等了我很久,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是我来不及对你好。你如果有喜欢的人,他又对你好……”
贝瑶气懵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来见他。结果他给她说长大了不管是男是女都有欲望,如果她喜欢别人会怎样。
她又羞又气,打断他的话:“如果喜欢别人,就和他上床吗?”她从来都不说这样露骨让人羞耻的话,但是这次裴川真的让她气狠了。为什么他就是不信她已经长大,不信她的真心。
他脸色白了白,怒斥道:“瑶瑶!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生气极了:“你就是这个意思,你总是觉得我应该喜欢别人。”
贝瑶还记得秦冬妮和自己说悄悄话时,她以为裴川看见自己会多欣喜,她来之前也悄悄期待过裴川的反应,结果他快把她气哭了。
贝瑶从来没有和裴川吵过架,这是第一次。她怕下一刻来看他的欢喜变成眼泪,咬牙起身,打算离开。
他才是最伤人的坏蛋。
她憋着眼泪,忍住女孩子心里的羞耻,站起来要走。
下一刻她被人拉住手腕,扯进怀里。男人紧紧抱住她,手指用力到苍白。
他禁锢着生气极了的少女,紧紧抱着她:“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坐在他腿上,被他紧紧抱着,眼泪要掉不掉,两年了,只有这时候觉得委屈。
裴川低声道:“我错了,不该说那样的话,对不起。不要走,不要走。”
每一次见她,他要等上许多个日日夜夜。几乎是他所有的期待和盼望,为了这一面,裴川可以忍受无尽的孤独。
他不想惹她难过,天知道他多想对她好。
可是很多东西,她无法正视,却是他心中的顽疾。
贝瑶也舍不得走,她每次见他,和他等待了同样久的时间,他们见一面不容易,经不起吵架。她带着女儿家的鼻音:“那这次原谅你,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不然不原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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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声说:“好。”
她这才伸出嫩生生的胳膊,抱住男人脖子,小脑袋在他脖子处蹭了蹭:“你怎么这么气人。”
他抿唇不语,轻轻摸了摸她头发。带着她不懂的珍惜与难过。
他轻轻吻她头发,贝瑶觉得有些痒,破涕为笑。
然而她时而好奇心比较重:“你刚刚为什么生气难受?”
裴川在她面前其实鲜少生气的,他很会迁就人。他说伤人的话,肯定也是触动了他某根敏感的神经。
裴川不愿骗她,可是在她面前,又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谈起残缺与欲望。
他只是沉默不语。
贝瑶想了想,她小声说:“你不喜欢我这样穿,你觉得不好看的话,我就不穿了。”
他喉头干涩,轻声道:“不是,很好看。”
到底还单纯,她得了夸奖,就忘记了先前的不愉快,欢喜道:“你也好看。”还不忘补充了一句,“最好看。”
他笑了笑,心中怜爱难表。
他夸她是出自真心,她看他只是因为情感作祟。他现在这个落魄样,无论如何也当不起小姑娘一声好看。
裴川不会以自己的情况来要求她。
每个人只年轻一回,他没有办法陪她走过青春的风霜雨雪,但他希望她有自己的生活,不用因为他顾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