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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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晚上很冷,柳芷溪却不愿和一大家人在一起,便独自站在别墅的露台吹风。风凉飕飕的,夹杂些雨丝,让她的心绪黯然。城市张灯结彩,华丽的焰火冲上天际,染红了半片天空,让寂寞的夜晚变得如同霞光绽放。柳芷溪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那年的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同样是新春佳节,柳芷溪缠着奶奶带她去看烟花,艳丽的花火瞬间即逝,她哭闹着不愿离开。正好路过碧桂园,里面成排的别墅群,在一片光亮中熠熠生辉,美轮美奂。她央求奶奶带她进去玩,门口执勤的保安却无论如何不放行。她耍泼似的赖在门口不走,一个小小的白衣少年,露出好看的白牙,邀请她进去玩。她就像到了奇幻世界一般,好奇地东张西望。她路过小区里的花园,一个美艳的少妇,却露出清冷的目光,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奶奶领着她离开时,她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委屈,她可怜巴巴地质问奶奶:“奶奶,为什么我不能住在那么漂亮的大房子里呢?”她记得奶奶隐忍的欲语还休,记得那个少年的脸。俊朗清秀的少年,像冬日里的一道阳光,又像黑夜里的一抹月华。

苏淮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她身后,端着一杯咖啡,不紧不慢地一口口喝着。柳芷溪闻到了咖啡的醇香,她乌黑的发丝在夜里闪着光泽,苏淮不禁摸了摸她的头。柳芷溪一躲,苏淮扑了个空,她嘻嘻笑道:“我可不是你养的宠物猫哟。”苏淮也忍不住笑了,却不知道,她脸上的笑,是锋利的刀刃雕刻出来的。林素锦站在楼下,大声呼唤苏淮,“下来堆雪人!”苏淮的眼里有宠溺的神色,硬拉着柳芷溪下楼。

柳芷溪的手套湿了,手指在冰雪中已经冻得麻木,林素锦玩了一会儿雪,嫌太冷了,便作罢,站在一旁观望柳芷溪。她也很冷,脸颊通红,挂着泪花,可是更冷的,是心窝,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冰窖,冻结了回忆和温情。

林素锦玩腻了,就拽着苏淮进屋看电视,柳芷溪一个人在空旷的草地上,望着堆好的雪人发呆。她愣愣地坐着,忽然听见低声的笑语。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大男孩,站在身后善意地微笑着。他走过来,友好地说:“你堆的雪人很好看,只是少了——”正说着,他变戏法似得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胡萝卜,插在了雪人的脸上。柳芷溪也扑哧一下,问道:“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胡萝卜呀?”男孩有些腼腆地把目光投向远方,无意地说:“因为我是属兔子的呀!”

夜风掀开了男孩素色的围巾,他把两只手插在了风衣口袋里,回头望望柳芷溪,“要不要一起逛逛呀。”柳芷溪来了这么久,却只是在苏家进进出出,还未完整地走过一遍小区,于是不由自主地跟上了男孩的脚步。

“我叫冷江,在橘井中学读高三,你呢?”男孩望着月亮说道。过了良久,柳芷溪应允一声,“哦,你,你好,我叫柳芷溪,在橘井中学读高一。”男孩回过头来,似乎在思忖如此简单的问题,柳芷溪却还要考虑再三。当他的目光碰到柳芷溪清冷的眸子时,心里却莫名地一紧,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芷溪,芷溪,你从老家回来了吗?我给你带了我老家的特产。”手机上一个小头像在不断闪动着,是曾潇。柳芷溪寒冬般的心,被注入了一丝温暖。她整理好衣帽,系上围巾,穿上小红靴,准备出门。她在玄关处换鞋时,钟点工阿姨在她的拖鞋上喷洒消毒剂,她疑惑地望向钟点工,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是苏夫人嘱咐的。”

柳芷溪飞奔出小区,穿过废弃的花园,来到以前和奶奶一起住的小区。只见漫天大雪洋洋洒洒,在一片死寂的白色中,却突兀地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她轻轻走到他身后,微微一跃,拍了拍他的肩膀,果然是曾潇。

曾潇送她一个憨厚的笑容,两只眼睛像弯弯的月牙,好像要把世界上所有的光芒和温柔都装载在里面。曾潇拿出一个包装得精美的礼品袋,郑重地递给柳芷溪。她爽朗地笑笑然后接过,准备开封,却被曾潇及时制止了。他柔和而憧憬地说:“先不要拆开,等我们高考毕业后,你再看,好吗?”柳芷溪望着他满怀深情的目光,心里有份无以为报的愧疚,她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无法吐露只言片语。

晚上回家时,可能是因为吹了冷风,柳芷溪的头剧烈疼痛。红糖姜茶被苏淮放在了书桌上,柳芷溪使劲揉着脑袋,想集中注意力背单词,可所有的单词都变成了跳跃的小蝌蚪,游来游去无法捕捉、难以辨认。苏淮敲了敲门,进来说道:“我把暖气开到最大档了,你好些了吗?”柳芷溪脸色苍白,泪水糊了一脸,气若游丝地说:“我,没事。”话音刚落,便像个漏气的充气小熊一样,瘫倒在椅子上。

柳芷溪的意识昏昏沉沉,她一会儿看见了奶奶的笑脸,扑进了奶奶的怀抱,一会儿看见那个白衣少年,牵着她的手一同玩闹,一会儿看见了离开多年的父母,带着她驾车四处看风景。有那么多美好的时刻涌上心间,像一片馥郁的花海,落满了她洁白的衣襟,每一丝呼吸都是甜蜜的气息,每一次回眸睫毛上都沾满花粉。“醒了吧。”是苏淮低沉有力的嗓音。柳芷溪贪恋着梦的残痕,久久不愿回到现实,良久未答复。“

“充气小熊又元气满满啦!”柳芷溪忽然从床上坐起来,精神抖擞地说。护士送来了精美的午餐,苏淮皱了皱眉,说:“这个猪脚太油腻了,不适合病人吃。你稍等一会儿,我去给你买些清淡的食物。”不由柳芷溪分说,苏淮就穿上羽绒服,冒着严寒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