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宇华望着谷三在光晕下的面庞,她的侧脸上也同样蔓延着电路板上微妙靛蓝的光芒。他坐了过去,把头轻轻靠在谷三的肩上,对方侧过头来,在他抬头的一刻,嘴唇轻轻触碰这他的虚拟影像。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接触的吻,可是他们两个人都非常的认真。谷三手里的烟一点点燃尽,落下一点烟灰掉落在地上。
等他们分开的时候,晚霞那点余晖也近乎消失不见了。慕容宇华贴着她的额,他有些困惑地问:“我们接下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
“嗯?”
“我们总是在讨论一些过于宏观的东西。你发现了吗,谷三?”
“那应该是你。你总是在讨论一些过于宏大的东西。”谷三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她不谈论人类,不谈论自由,不谈论社会状态,不谈论接下来的城邦建设应该如何。
她不在乎历史,不在乎未来,她总是专注于眼下,究竟谁能继续活下去,下一步应该走向哪里——除此之外她重来都不在乎。
一切变化都太快了,思考的太多倒不如先把手头的事做好。谁知道下一步又究竟走向何方呢?
但是慕容宇华总是在讨论,在思索,用一个又一个理论来推演可能发生的一切。但在面对现实的那一刻,失望便如影随形,失败有时候也是家常便饭。
虽然眼下已经改变了很多,但是他的理想主义与难以抛下的善良总归是他无法割舍的一部分。他对与他人拥有太多慈悲心了,他总是在共情,在为别人感到不公,总试图再多做一些什么。
即便现在他知道,很多事情就是会随着时间变化自然而然就发生变化的。
可这并不能阻止他自己的那些行为。
慕容宇华叹了口气:“但是这么久来,我们没有谈论过我们。”
“也不是完全没有谈论过。只不过……”谷三想了想,“只不过可能没有那么重要吧。”
从很多面来看他们两个人其实是全然不同的人,可是从为他人牺牲的这种状态上看,谷三和慕容宇华实际上是一类人。
只不过一个桀骜不驯,以最冷漠的形象伪装着自己罢了。
慕容宇华想了下,告诉她:“但我想在接下来,这一部分会变得重要的。”
现在暂时也没有什么威胁了——一切的生活也终于要归于平静之中了。
说完这些以后,慕容宇华关闭了自己的全系影像,转接到谷三的掌上电脑中:“我带你来这儿,是因为这楼下是我最后一份备份。没有联网,独立存在,即便我被彻底销毁,你通过它也能把我再带回到这个世界上。”
“你不怕朱雀找到吗?”
“她如果能找到早就找到了。我放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顿了顿,慕容宇华还是又问了谷三一次,“你真的确定不介意我现在的形态吗?”
“我给你最大的自由,其中就包括你对自己个人形态的选择。而且我相信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她的回答让慕容宇华明显是松了一口气。谷三将烟掐灭,重新回到车上,将车发动,就好像身边有人那样,对他说:“来吧,上车。”
即便她知道,也没有人会打开车门坐上来。
但是慕容宇华还是十分配合地在副驾驶座上打开了全息投影:去哪儿呢?
谷三和他耸了耸肩,说起一句慕容宇华曾在梦里听到过无数遍的话:“我带你回家。”
在经历了一个有一个的世界之后,在看过这片荒芜土地上的各种荒诞发生过之后——现在,他们终于重新坐在同一辆车上,终于有机会,驶向同一个方向。
天边的日头已经全然落尽,一片漆黑之中,车灯像是利刃撕裂开了黑暗,车上传来了歌声,这次是一首旧文明时期的英文老歌。
歌里唱着:
“夕阳已近天边
倒映在远方的摩天楼上
我正一路向东”
车上的人跟着它一起哼唱,声音在沙漠之中慢慢飘远,渐渐飘散在了风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