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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到了夜晚时总会格外寒冷,在这样荒凉的地方,昼夜温差大应该算作是常识了。黄沙组建的海洋在星空之下一眼望去几乎没有边际,偶尔出现的几块嶙峋巨石看起来就像是海中的冰山。

然而这里却并不是完全黑暗的,在沙漠的中央,高高竖起着城墙,城内的灯火仿佛倒影着星光。在整座城市中央是一片飞机残骸,周围人就像是早已见怪不怪,一座又一座石楼围绕着中央的飞机残骸建造起来,就像是在祭拜古老文明留下的雕像一样。

街道与楼房泾渭分明,每一片就好像线路板上早已规定好的一样,城市中的人虽然总是一副疲惫又肮脏的模样,然而城市看起来至少还有点秩序可言。一些高大的机械体在街道间走着,这个时候最热闹的是地下商场、酒馆和赌场,孩子们早早回家了,晚上的风沙卷来远处的嘶吼,城墙上,瞭望塔中的士兵戴着他们的义体来回巡逻,守望塔的灯光穿破沙漠黑暗,从那些蠕动的活死人身上一闪而过。

醉酒的人踉跄走过肮脏街道,夜里的流莺穿着单薄的衣衫,身体的关键部位在衣料下若影若线,她们点着一支烟靠在墙边,有意无意拿眼神勾着路过的人。一个青年背着包从巷子里仓促而去,他带着黑色兜帽,脚步匆匆,踏着沙漠之城中的人一贯的步伐。

他穿过了巷子,护目镜盗印着巷道中闪烁的灯光,在转入几个台阶之后,又穿过一条狭窄却热闹的地下街道,摆着地摊的商贩,来往的人群。有那么几个摊位上悬挂着机械义体,老板们坐在狭小的摊位之内,身前还亮着虚拟屏幕。

最终他在一动居民楼前停下了脚步,这就是沙漠之城最常见的土黄色低矮建筑物,门前的门牌号受风沙磨损早已看不清晰,如果硬要说什么不同,这里已经足够接近飞机残骸了。

青年在铁门前输了密码,“咔哒”声响起之后,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闹市,而后飞快闪入楼道,朝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往下去时又有几道密码门,青年一一打开,当他推开最后那一扇门后,一阵冷风从门内吹出来,他将护目镜往上推去,又摘掉口罩,露出一双浅翠色的眼,黝黑的皮肤。

他把背包朝前背了过来,拉开了拉链,从里面取出一支银白色的盒子:“您好?有人吗?”

青年朝前又走了一步,而后一道幽蓝色的光芒迅速从他头顶一路扫到脚底,房间中响起一个电子男声,优雅得体又低沉,那声音十分温柔好似欢迎:“晚上好,我们先生正在忙,您可以继续往里走,非常感谢您今夜造访。”

“那个……张哥让我把东西带到这儿来,他说这里有位非常厉害的‘医生’。”

他拘谨地朝眼前扫过,灯光亮起了,那个电子声回答道:“是的,不过我们更偏好叫先生‘义体工程师’。请进吧客人,有些乱,请不要介意。”

仿佛是为了引导他朝里走去,灯光几乎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的。这座地下室里到处都放着电子设备,电线错综复杂几乎遍布每一个角落。LED灯亮着,照在最中央的几台机器上。

青年又朝里走了几步,穿过如丛林般堆放着的主机箱群,眼前出现一张废旧的躺椅,躺椅上横坐着一个穿吊带红裙、八九岁大的小女孩,躺椅对她来说离地太高了一些,她双腿垂下,随性晃动着。她左手拿着一根棒棒糖是不是放进嘴里舔着,右手手臂则放在身旁另一个穿黑色T恤带护目镜的男人手里。

电子男声说:“先生,今晚的客人来了,是张先生为他引见,来自第十要塞。”

男人头也没抬,只是点了点头,他的目光专注于眼下,那是一支儿童款义体手臂,手腕处是接入口,此刻整个被打开露出里面的电线和机械体。女孩眨着与青年同样浅翠色的眼睛,好奇看着他。

那男人坐在高脚凳上,手中拿着电枪正细心将女孩手臂内部的一处裂缝焊上。

青年本想上前打个招呼,可看他头也不抬专心工作的模样,一时间也不敢说话。好在他并不着急,看了眼周围的情况,他把那支银色的盒子重新又塞入了背包,靠站在一旁耐心等待起来。

在这闲暇之中,他的目光难免会朝四周看去。躺椅一旁就是男人的工作台,看起来杂乱极了,那摆着四五台老式电脑,屏幕上不断闪动着数据,几道虚拟屏幕上也都是青年看不懂的字符。桌面上堆放着各种各样的义体零件,有的是最新产的,有些已经是十几年前的老样式了。

男人无声工作着,房间中只有电焊声和电子设备风扇运转时发出的噪音。青年扫过小女孩的手臂,那女孩眨巴着眼睛打量了他片刻后,忽然伸出手,将手里的棒棒糖递到青年面前,问:“吃吗?”

青年看了眼还沾着她口水的棒棒糖,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摆摆手拒绝了。小女孩倒也不认生,十分直白道:“以前没有在叔叔这儿见过你,新来的?”

“……嗯。”

“我叫穆穗。你叫我小穗儿就可以。”小女孩笑起来的时候,肉嘟嘟的脸上还有两个小梨涡,她朝青年凑近了一些,看着他的眼睛,“你和我一样哎,眼珠是浅翠色的。是有人帮你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