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绎缓缓放开张云的衣领,冷冷道:“这世道并不好。你怎知她出去会遇到什么?”
“可也总b在这里沦落强!”张云说道,“她有她的盼头,她总要试一试!我也算赎掉一点罪。先生若还惦记父nV情分,就请您去找她吧。不管三年、五年、十年,您若能一心找寻她,便也算赎掉一些生而不养的罪了!”
“先生!”张云最后叫住闻绎,“求您对红玉好一些,我知道您是她亲爹,也就是白嘱咐一句。她在我们家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到教坊就过得更苦,天可怜见能让你找到她,就让她过两天好日子吧。”
闻绎没有回头。
沈府书房。
沈家侍卫在教坊扑了个空,只好回来禀报:“主人,目标突然不见了。”
“不见了?”
沈戒奚心下不安,竟将紫檀狼毫生生折断:“你先退下。”
这孩子到底是谁?真遗孤还是假棋子?
是否有人知道了当年谭家灭门的真相,故意寻一个貌似故人的孩子试探于他?
还是说这本是谭家最后一点血脉,被人发现后救走了?
不管那种可能,那都是冲着他来的。
背后的人想做什么?究竟用意何在?
帝王多疑,若有朝一日元武山得见此nV,会不会怀疑自己当年擅自放过谭氏遗孤,或者私下谋划其他?
想到这个可能X,沈戎奚心绪不宁,一阵惊悸,额头冒出层冷汗。
他不要名声,牺牲亲人,甘作帝王手中刃,多年下来才有今时今日的权势地位。
只要武山帝一见到红玉,就全都毁了。
不论这孩子是什么身份,她必不能活着。
无非是再杀一次。
院内,沈戎奚叫来一队护卫:“你们是我沈府最JiNg锐的力量,我有一件事要你们秘密查访,无论天涯海角也要帮我办到。”
说着庭院四周十余卷轴缓缓打开,竟是一位少nV从十岁到二十余岁的画像。
沈戎奚指着这些画像:“看到这画上的nV子了吗?我要你们提着她的头颅来见我。只要有五分相似,一颗头便赏二十金。只是要隐秘些、周全些,别被人查到你们身上。明白了吗?”
“是!”
红玉扮做男装,压低声音,抹黑脸颊。自北向南,从瑶城而下,先过禹州。
纵然一路风餐露宿,换成碎钱的盘缠也所剩无几。她必要在禹州找份生计过活。
禹州城墙巍峨入云,青砖厚愈三尺,风吹雨打下石墙包浆,莹润发亮。
“看着倒是很新。”红玉发现城墙十分厚实。
“这城墙建了不到二十年,是云麾将军秦一杭守城时所建,砖块混着糯米做成筑城条石。”排在后面入城的中年富商接过话茬。
秦一杭正是小怜姐的爹,红玉有些好奇:“为什么要用糯米筑城?”
“大家被饿怕了,于是用尽一切方法攒粮。每条青砖都是此城最痛苦的回忆。小兄弟不忙便听我讲个故事吧。”
商人被触发了久远的回忆:“三十年前禹州是个大灾年,北风紧,蝗灾生。农人们难从地里刨食,拖家带口地逃荒,一路颠沛流离想去临州谋个生路。我们一家七口往前赶路。四处都是人,我爹一时没注意,nV儿就不见了,但家里还有六口人呢,寻不到便也不再寻;祖母T弱乏力奄奄一息,也只能丢在半路,毕竟还有五张嘴,管不了便不能再管。七口变成五口,五口又变成三口,家家如此。”
那场景如在眼前,红玉喃喃道:“真是人间惨剧。”
“这还没完。”商人接着讲,“蜡h的尸T躺在光秃秃h土上,旁边连颗草根也没有。好容易近了,临州城门的吊桥却无论如何不肯放下来,到处饥荒,城内人尚且自顾不暇,又如何能把流民放进来呢?有人绝望地看不到生路,猛一头扎进护城河;有人一瘸一拐地沿着原路返回去要给老子娘敛尸,Si也要Si在一处;有人直接疯了,游到对岸城墙下要叩开城门,却被守卫乱箭活活SSi。”
“他们怎能这样做!”红玉被义愤的火苗点燃,“纵然不开城门,却也不应伤人。禹州、临州、徽州、青州相近,何不多城驰援分散安置?百姓是天下的百姓,竟要因一墙之隔活活饿Si吗?”
“小兄弟天X良善!”富商未曾想红玉竟有此言,轻叹道,“可惜有些人是不把人当人的。正因这场大灾,禹州百姓十去七八,幸存百姓的饥饿感也深入骨髓了。是故秦将军筑城时,大家强烈要求藏些米在砖里。哪怕再有天灾,也总有一丝希望。”
红玉听得入迷:“对百姓而言,粮就是命,要保命就不能饿啊。”
说着肚子却叫起来。
富商一笑:“小兄弟,你听我说了这许久,想必也饿了。我与你说话投缘,不如今日我做东请你尝尝我们禹州的馄饨。”
“岂能无功受禄?”红玉笑道,“俗语说,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于渔。我本是来禹州谋生,若您知道有哪里缺人手不妨指点一二,我就感您大恩了。”
富商看红玉口齿伶俐,进退有度,说话也带些文气,不禁心喜:“小兄弟,我是个生意人,开些酒水珠宝铺子。我看你生得灵巧,不如便在我这里做活儿吧!”
红玉施礼:“如此多谢您了!”
有份生计便是自己立世的开始。
她已走在自己选的道路上,也愿小怜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