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内,穆枭臣定坐在高座上,目视前方的大门,他知道,若是火被扑灭,火势控制,商乙也一定会第一时间派人来报。
而沈明决坐在下手,一边抹着头顶不知何时起的湿汗,一边也焦灼的等待着。
二人关系复杂,亦敌亦友,此时坐在一处却都有些尴尬。曾经二人是老师,可是现在却是政敌。
五皇子虽已登基,可是当初他的这位老师也是千方百计的要扶持与先帝同辈的三王爷。
“说来,本王也应叫沈大人一声老师才是。”
话一出口,沈明决如惊弓之鸟,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下官虽然曾经是王爷的老师,现下也实不敢有此念想。”
沈明决说着话无一不透露着疏离之感。读书人的傲骨,明着不敢高攀,实则还在为之前的事耿耿于怀。
其实也是因为他的女儿嫁给了三王爷,可惜……最终凳上大位的却是敦厚老实的先帝。
穆枭臣点点头,“老师还是如此。”
“只是,老师方才说不敢,是不敢,还是不想?也是,老师早年得了三王爷提携才到了今天这个地位,一直跟随三王爷,本也是是前途无量。若现如今是和本王攀扯上什么关系,难免惹人嫌。”
穆枭臣说的坦率,面上也微笑着,尔雅温和却是笑里藏剑,刺人于无形。
这话说的沈明决胆战心惊,连忙起了身道:“下官陋质,有幸得三王爷青睐,能为朝廷效力,实在是惭愧啊。前途无量摄政王是言重了,只要平平安安,能与摄政王一同将京城治理好,为皇上效力已是万幸了!”
哼,这个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倒真不愧三王爷如此赏识他。
他在这里打太极,穆枭臣却是不拘小节,心思坦荡。
“那敢问老师一句,若是今日是三王爷坐镇,京城失火,又该当如何处置?说实话,今日的火与本王没有半点关系。若是以三王爷为人,怕是老师不答应些什么,就算在府里以死相逼也无人理会。”
沈明决不说话,听他说的赤白,却也为自己方才的自以为圆滑忸怩有些惭愧。
“可本王不会。党派权利之争固然重要,但本王不会把百姓的命作筹码,也不会以此为要挟,成王败寇,凭的也不是这个。你说是不是,老师。”
沈明决的脑袋这会儿再差一点都能缩到脖子里,不敢接话,只顾着一个劲点头。
这话里的味儿自己是品出来了,眼前的摄政王是想冰释前嫌。放眼看去偌大的朝堂,论胆识,论性情,论实力,数一数二的,也便是眼前这位摄政王爷了。
“本王相信老师是明白人,也是自持高洁之人。这也是本王在此跟你说这些话的原因。老师也大可去将今日的谈话告诉三王爷,只是今后何去何从,这千万百姓何去何从,也自有评判。”
沈明决心里如压着千万斤重的担子,三王爷的确昏庸无度,将他人性命踩在脚下,为了自己,可谓是不顾朝纲,滥杀无辜。可是自己毕竟也是他的老丈人。这层姻亲又如何抹去。
穆枭臣高座上,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一双眼眸如无底深渊,却让人不寒而栗,看不清道不明。
他并未防着自己,也没有因今日的事趁人之危,坦荡磊落,却是胸怀四方。、
沈明决虽对三王爷多有不满,可却是一直念着多年的提携之恩。他心中的天平刚向这边有些倾倒,却是真真的吓到自己。
做人又怎可如此,墙头草一般,两面三刀。
此时外面有王府扈从匆匆跑进,大声喊道:“禀报摄政王!百庆坊火已扑灭!死伤近百,王大人和盛大人正在处置!”
二人听此话皆松了口气,也适时的缓解了方才有些紧张压抑的气氛。
“好,命他们安抚好人便可,剩下的便交由官府吧。你说这样可好,老师。”
“好,好,甚好,甚好。下官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沈明决差点没哭出来,原以为照此下去酿成大祸,若被上面怪罪,自己难免受责。现如今穆枭臣不计前嫌,伸助援手,大难不死。
看事情已定,他也需得赶赴现场,复又连连拜了几下,匆匆走了。
待沈明决走了,商乙方才匆匆上前,把王妃心惊的事儿告诉穆枭臣。
“当真?”
穆枭臣蹙眉,方才百庆坊走水的事自己尚还能临危不乱。
却不知何时起,妙妙的一点风吹草动让自己牵动心神。
起身想赶紧去看看妙妙,可走到大殿门口又停下脚步。反复来回,倒是让值守的奴才跪也不是,站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