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老人自顾自笑起来:“然后……就看你们能不能找到那个在中间牵线搭桥的人了。”
顾沅很快想到一个完美符合要求的人:“都察院副都御史百里秣陵?”
杨宜赞许地点头,“他是官,你也是官,你想怎么查他?”
“他的外甥女百里流苏与本宫有些交情。”沈芷兮忽然开口道。
杨宜“嗯”了一声,又提起了顾沅的婚事:“临熙,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成亲了,我看小殿下跟你还挺般配的,就是不知小殿下意下如何?”
沈芷兮没明白杨阁老怎么又扯到婚事上去了,赶紧冲着顾沅眨眨眼。
顾沅立刻会意:“我的婚事您老人家就别操心了,到时候少不了您老的喜酒。”
老人笑了:“好,老爷子争取再活二十年,就等着喝你的喜酒!”
沈芷兮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
那年燕都城大雪纷飞,三日不绝。
杨宜拖着羸弱不堪的身子离开燕都,只换来沈衡一句“自作自受”。
皇家人天性凉薄,从来都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两人离开杨府,顺着王恭厂胡同一路走到朱雀大街。
春日迟迟,春景熙熙。
燕都城的春天向来便是这般,乍暖还寒。
“要我说,杨先生对你的婚事也真是上心,见着个姑娘就想介绍给你。”沈芷兮咬了口手中的绿豆糕,“不甚甜,比不上城南老许家的糕点。”
“可能是担心我跟我爹一样,是个痴情种子吧。”顾沅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拨浪鼓。
叮咚叮咚叮叮咚。
“你怎么想到查百里秣陵的?”沈芷兮飞速吃完手中的糕点,决定换个话题。
“韩宪章性子孤僻,赵孟德自命清高,但他们都与百里秣陵关系甚笃。”顾沅解释道,“两个性情淡漠的人都能与他搭上线,着手查他还算有些价值。”
“你有几分把握?”
“说不准。”顾沅偏头望向她,“殿下怎么看?”
沈芷兮撇撇嘴:“你都没把握还来问我?”
顾沅:“……”
沈芷兮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晚上还得去听雨轩见见这个百里流苏,一天天的麻烦死了。”
顾沅哑然失笑:“殿下这就嫌烦了?不若今天晚上听雨轩的邀约,就由微臣代劳了吧。”
沈芷兮差点被他气炸:“你敢再说一遍吗?”
“那自然是……不敢的。”顾沅笑意浅淡地望过来。
“你欠打是不是?”
掌灯时分,听雨轩二楼雅间。
听雨轩其名出自柳永词句“一霎微雨洒庭轩”,有“燕都第一茶楼”之称。
要探查消息,这里也许不如落音楼、一石居这些地方。
但是想套话,此处很是方便。
没别的,安静。
沈芷兮算准以她和百里流苏的交情,后者必定会赴约。
不多时,百里流苏如约而至。
沈芷兮眉眼间泛着浅浅的笑意,道:“姐姐,许久不见。”
百里流苏笑得有些勉强:“殿下,你我这么些年没见,险些没能认出来你。”
沈芷兮微微讶异,“姐姐何出此言?”
百里流苏笑道:“殿下都出落得亭亭玉立了,我一个俗人怎认得出啊?”
沈芷兮笑语盈盈道:“姐姐谬赞了。”
“不似我这般,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百里流苏轻声叹息。
沈芷兮见她心绪不宁,知道机会来了:“姐姐可是有心事?”
“别提了,我倒是羡慕殿下生得好,不用被家族牵累,可我算什么?我只是家族的一枚棋子,只要我失去了利用价值,那我的结局可不就是一枚弃子吗?”
沈芷兮默然无语。她意识到,想套她的话只能跟她交心,可她又能说些什么?
“人生在世,得意也好,失意也罢,不过须臾几十载,为何要在意世俗的眼光而失去自己的本真呢?”沈芷兮想了想,用从前顾沅的话安慰她。
百里流苏点头道:“你说得在理,可这是舅父的意思,我违逆不得,毕竟他对我有养育之恩。”
沈芷兮皱眉,“你是你,他是他,就算是他对你有养育之恩,也没必要让你做一辈子棋子啊?”
“殿下不若将话挑明了说,您今日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见我,不只是为了和我交心吧?”百里流苏忽然警惕起来。
她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沈芷兮也不再掩饰:“我需要百里秣陵的动向,有书信最好。”
百里流苏仿佛一早就算准了她会这么说,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轻声道:“我帮殿下这个忙,并非因你我关系亲疏,而是我不想再做他的棋子,不想在他的掌控之下活一辈子。”
“殿下或许很好奇我为何与舅父同姓,今儿个咱们不妨把话说开说透。”百里流苏苦笑道,“我其实姓白,没错,我娘她不姓百里,我也不姓百里。我和她,都是被老族长收养的。”
沈芷兮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姓百里……姓白?
先前遇上的白露难道和她认识?
还是……只不过是一个巧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