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万仪也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就稳住了——
她抬脚走了两步走出人群,略微打量了一眼只能说是“只身赴宴、单刀赴会”的岳奇,脸上又浮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岳知县大驾光临,真是让我这小岛‘蓬荜生光’啊!——”
岳奇冷淡地说:“骆家所欠的钱粮对骆夫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岳奇来此叨扰是岳奇的不是,还希望不要因为岳奇而败坏了夫人庆生的喜悦才是……”
骆万仪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了:这厮好不要脸!——
不仅不接她的话茬,竟直说他在她生日的这天来到,并不是来给她道喜的,只是来让她缴税和给她添堵的!——
当着如此多的人,毫不客气地戳穿她的喜气洋洋!
和那个关与君一样可恨!
敬大人甚至连个“笑里藏刀”的笑容都懒得摆出来了,他看了眼人群中方才一直没找到机会说话的岳州知府胡大人,给他使了个颜色。
胡大人接收到之后,当场开始斥责岳奇:“岳知县,你实在是太没规矩了!——
人家骆夫人好心好意给你下帖子,你不识好人心不说,还在人生日的时候如此给人添堵?!而且人家骆家家大业大,会欠你那点子钱粮?!
新任的‘天子门生’,竟张狂至此吗?!……”
他这最后一句话,实在是堪称“用心歹毒”了。
关与君和寒富德交换了一下视线,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可是反观岳奇,倒是丝毫没有被上峰责难的惊惶和大祸临头,他无比自如地从袖子中开始掏东西……
胡大人的脸色这才开始有些好转:“算你还算有些读书人的体面。知道人家过寿,哪有‘空手过府’的道理?……”
可是胡大人很快就说不出话来了:岳奇从袖中掏出的东西,是像“奏章”一样的东西,可是那“奏章”却无比之厚,一折叠一折,倒很像是一把粗苯的扇子。
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成心的,岳奇一不小心手抖了一下,那奏章的一面“哗啦啦”地都朝地上散去;
可是一面都到底了,岳奇手中的另一面还牢牢地攥在手中。
“哎呀!~”岳奇做作地说:“骆家这些年所欠钱粮的汇总单,不小心掉出来了呢!~”
关与君:大哥,你这也有些太刻意了吧!——
不过人家岳奇倒是丝毫不在意这本应该热闹非凡的宴会上忽然之间针落可闻,尴尬的气氛都要变成实质,如熔岩般缓缓流动。
他就那么容那张“欠单”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明明是白纸黑字,却好似比金箔子还要耀眼刺人。
往日,在场诸人没有一个会将官府文书放在眼中,甚至往往对让他们缴纳钱粮的公文还会嗤之以鼻。
如今被人用他们惯常视若无物的、与一纸空文相差无几的官府文书,用来在同类面前狠狠地践踏着自己个儿的尊严、脸面,还是今天这个日子。
这种滋味,真是少见而又羞耻。
骆万仪的羞耻感,并不是来自于她的拖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