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皆随我出剑!第一百七十章霜刃无腿老人的那一番“劝诫”,亦或者可说是“警告”,价值不低,实属经验之谈,颇有听进去的必要。姓魏的青衫中年人自然绝非愚者,与之意思相通,立时便心领神会,魏颉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道:“这点我自是明白的,井底蛙死时都不知天地之大,弹指而亡,性命须臾即无,会非常可悲。”嬴春瞟了眼魏颉,轻哼一声,挑起白眉,黑瘦枯槁的脸上浮现怒意,嗓音有些许的提升,“我且问你,为何要擅自收拢我的残余元神,重塑这具肉身,让老夫转世再来一回?”魏颉脸色变得尴尬起来,一时半会儿对此无言以对,实在是不知怎样对答才算最是稳妥。见这坐镇一座归墟的谪仙青衫客闭口不言,嬴春怒气已然更炽,想必若非有诸葛校长在场,这位活了几辈子的白虎皮老者估计就要忍不住给这个魏大仙人来上一剑了。魏颉兀自憋了半天,抱起双拳,微微欠身,脸色有些许变化了的他终于开口道:“晚辈自作主张,行事有些草率妄为,还请嬴前辈宽恕则个……”嬴春其实也知道,若当真要在此展开厮杀对战,自己决计在这个姓魏的“晚辈”身上讨不到半点儿便宜。虎皮老人听了魏颉的致歉言语后,又用鼻子重重出了一气,顺着“台阶”也就下了,不再不依不饶继续追责下去。此生再度以嬴为姓的黑瘦老人双臂架起,抱着两条胳膊,向来被学院学子们尊敬万分的嬴春,扬起长满白须的下巴,他嗓音宛若公鸭,没甚好口气的喝道:“魏颉,你这回出了归墟地界,如此托大,连佩剑都不带一把,当心一个不留情给人砍死,没个囫囵尸首,让那可怜兮兮的苏姑娘孤独终老,给你这家伙守寡!”极少被嬴老爷子直呼完整名讳的魏颉笑了一下,不去在意被提及了名字的妻子,只是刹那间心念微动,果断祭出那两柄尚未大炼为本命之物的神剑。剑气迅捷无伦,若天上仙人落下非凡神通。双剑,紫电和青霜。但见两条细小通灵的神灵气剑,呈一紫一青的色彩,光泽夺目。若兵卒依附将军般悬停于青衫仙人的身子左右两侧。两剑隐隐散发出叫人目眩神摇的无上光辉,异常之奇妙瑰丽,全然当得起那一个非同小可的“神”字!魏颉面朝老剑圣嬴春,他微笑着说道:”这两柄小玩意儿,虽不能称之为完全意义上的剑修本命剑,但也大差不差了,不离十的样子吧,比较能唬人,作战时候的杀力也还行,凑活。”谁都知道,“小玩意儿”、“还行”、“凑活”这等言语,仅是这位青龙剑仙的自谦说辞罢了,万万不可当真。谪仙归墟内八大神剑之二的人间至宝,通过青龙大剑仙精心炼化为窍内飞剑后,又岂会是什么等闲之物?绝不可能!嬴春不屑一顾的嗤笑几声,黑瘦老者的神态略带鄙夷之色,淡然道:“才两柄啊,不太行啊你魏剑仙,真是忒也跌份了。就连老夫这等无能无用、腐朽昏聩之人,都已有四柄本命剑了,你才不过两柄……能够使?跪下磕几个脑袋,够响的话老夫送你一把,这样咱俩刚好扯平。”立在一旁的诸葛结庐此时笑吟吟的开腔,诸葛岛主这一回向着外人,帮着青龙剑仙魏颉说话了,“本命剑这种东西吧,贵精不贵多的,就连我,都只有两柄本命剑而已,太多反而用不上,且浪费精神,划不来。”嬴春看了眼立一边的诸葛大帝,身为学院金牌导师的老人瘪了瘪嘴,不再多做评价。校长金口既张,自己便不太好说多啥了。要论起剑道造诣,连鱼幽琮都已成了诸葛结庐的手下败将,自己这个鱼幽琮的手下败将,还有何资格自恃位高?以剑为足的公鸭嗓老头儿当然有这起码的自知之明,不是个毫无自知之明的蠢货。嬴春目光微移,看向了魏颉两鬓处那些斑斑白发,根根清晰明朗,黑中有白,更是醒目非常。此世姓嬴名春的白发老人,心湖泛起一丝涟漪波澜,莫名忆起了那一年、那一天与魏颉的初次相逢。居然时间过得这般之快。太快太快,老夫的飞剑也没有这样快的道理啊。“还记得当年在山痛思崖,第一回见面那会儿,唉,你小子的剑术太他娘-的糙了,乱七八糟的,都没眼看,跟那种分明没几斤几两却总自以为是的山泽野修一样,实在蠢得可爱,弱得不能再弱,还有脸用余勇的大漠星辰诀,甚至还自以为耍得极好极美,为此沾沾自喜……呵,招笑得紧呐。”嬴春自顾自的如此感慨道,“这一晃便过去三十多年了,你魏颉的鬓角,都蹿出那么些的白头发来了啊,时间过得还挺快。对了,小子,我有一事不甚了解,好奇,想问上一问。”魏颉一摊手,发自内心尊敬嬴老剑圣的中年人,此刻十分从容的道:“何问?前辈尽管开口便是。”嬴春正视着青衫中年剑仙,道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小小疑问,“你可认识一个叫做凌真的年轻人?为何那个年轻人的身上,会有你自创出来的青龙真气?”魏颉稍一思索立时明晰,懂得了是何缘故,便简单的出言道尽原委,“鱼幽琮与我算是有交情的好友,他所拥的真气内力,其修炼法门,其中一部分便是由我所授,可算一桩因果不小的大道传承吧。至于那个姓凌的年轻人,我之前在黄河之上、云天之下,也见过一次,他深得老鱼的器重,能获此授功传气之机缘,也属正常,很好理解的。”嬴春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一回事,鱼幽琮从你这里学来了练气术法,后面又把青龙真气传给了凌真……”魏颉嗯了一声,接着悠然道:“说实在话,我还蛮喜欢那个年轻人的,具体说不上来为什么,挺玄乎,总觉得那小子不一般,和我当年初出茅庐的时候有几分相像。那日在黄河高空处,我还传授了他一式意气剑招‘水龙吟’,就是嬴前辈你曾经用以挫败洞庭剑狂,击溃龙蠡那老东西的一剑。有了护体真气和意气杀招,攻守兼备,想来不至于死得太早,白白浪费了悟性超脱的天资禀赋,还有我跟老鱼的厚望。”嬴春想起了自己的过往,忽然眯眼而笑,扬了扬白须十分浓密的下巴,有点儿乐呵的说道:“你的意思是,凌真,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魏颉?”“做下一个魏颉有甚意思?”魏颉怡然惬意的道,“最好的结果,从来都不是成为任何人,而是能够从始至终做好自己,成就自身大道,当所谓的‘第一人’,千秋万古的第一人!”这个第一人的说法,所蕴含之意颇多,多如灿然星辰云海。世间太多太多的第一,善恶皆有,对错难分,怎生说得彻底?比如,曾经因心意之故,肆意虐杀敌人,剑锋浸透豪侠鲜血,先后宰了不下十位江湖无敌的陆地尘仙,又在玉龙关外一剑镇退几十万铁甲大军,不让异族马蹄踏步中原半步的嬴秋,是天下第一恶人,还是天下第一英雄?魏颉是故意没有将其讲透的。大道玄妙,很玄很玄,涉及本源根谛,神人无言。说多,就容易错多。嬴春沉默片刻,说道:“我也有一枚墟镯,内含一座名为‘示君霜刃’的归墟……”“霜刃?”魏颉想起了嬴秋那年在阳关大平原之上授予自己的那一套剑招“霜刃把示君”,似乎于嬴老爷子而言,这两个字,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和价值。肤色如同玄铁的嬴姓老人转而看向了诸葛结庐,朗声说道:“想请校长观道一场!”人族剑道最高境界的诸葛大帝道了一声“好哇”,神采焕发,满怀期待的想看一看这场来自学院金牌导师的“道”。同在洞底的剑仙魏颉,一样也跟着激动起来,好奇心暴涨,忍不住想要一饱眼福。提出了观道想法的嬴春笑意灿烂,咧开嘴巴,抬起一“足”。那是一把散发着浓浓寒光的锋锐长剑,同时也是老人的“双腿”之一。抬着这柄作为一腿的利剑,任谁都能清楚的看见,白虎皮老者那条腿的脚踝处,箍有一枚白底黑纹、气机玄奥的华美玉镯,嬴春猛然震声——“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老人以心声与诸葛校长言语了几句后,千年修为在身的诸葛结庐顷刻已心领神会,当即知之其心意。人族第一剑修诸葛,遂以莫大神通术法,右手探出。白芒骤然若大雪纷纷扬扬,呈围棋定式里的那种“雪崩”之势。一只由雪白真气凝聚而成,丝线条纹细密的巨型手掌,在诸葛校长的操控下,从盲山光明洞中急急飞掠而出。呼啸成风,其速快至绝巅。瞬时间便把一个正处在睡梦当中的年轻人给揪了过来。硬生生的就那样拉拽至深渊洞底。只因抓人的速度实在过快,故而那个名为凌真的年轻公子,迷迷糊糊,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和思考的时间,可能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已莫名其妙的身在了此处。凌真在纵情楼的包厢内和大伙儿快活享受,唱歌跳舞,不知不觉已饮酒过多。当下他的头脑沉重且发昏,处于尚未完全醒来的状态,几乎是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晓得。凌真只能醉眼惺忪的平躺在地上,若一摊站不动也扶不起的烂泥,瞧起来有点儿可怜巴巴。只要是在通天岛上的人,不管是谁,哪怕修为强如副校长杨劼,也大概率难逃被如此轻易擒获的命运!因为天时地利人和,俱在诸葛之手。至于被抓后能否反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看着这名突兀现身,被雪白大手“生擒”至此的年轻人,青龙剑仙魏颉很是讶异,不明白诸葛大帝这一举动究竟意欲何为,有甚目的?嬴春那条锐利至极的“刃足”,在这一刻,通过墟镯的神机气韵流淌,迸发出了极端惊人的光亮,照耀整片光明洞底端。被亮光彻底震撼,从而睁开了眼睛的凌真,悚然大惊。几乎快要盲掉一般,目中不见任何一物或是一人,唯有光明无限!一切似真似幻,仿佛即便已经使劲儿去睁大双眼,仍身处迷迷糊糊的梦境之内,与现实全不相同,尽数脱轨,不觅正途。夺目绚烂的光辉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厚重黑暗。浓得根本无法化开,伸手也难见五指的轮廓!彻彻底底慌了神的凌真竭力瞪大眼睛,去找寻并前方那不存在的光亮,并尝试着在这片浑厚黑暗当中站立起身,伸手去探上一番,找些什么。可就在他即将站直身子的时候。忽有一柄霜气沉沉的巨刃,气势巍峨若山岳当头,直接就那么一斩而下。斩向了年轻人的脑袋。此剑杀伐之气过分雄威,天威霸道无双,至于刚醒过来没多时的凌真,脊背僵直,双腿颤抖。当场惊惧得差点再度跌坐下去,勉力稳住身子和两条大腿,显得颇为狼狈骇然!那柄霜刃,没有杀人,而是以无上威力破开了漆黑无边的虚空。若黑色丝薄被骤然间扯破,开出裂口。裂口处,有光明透入。似一扇巨大的……“光门”。青袍年轻人目视前方裂口,只觉匪夷所思至了绝点,上下两层嘴巴已经无法合上。黑中白光,真正醒目绝伦。一股强劲引力袭来,嘴巴因震惊而大张大启的凌真,完全身不由己,就那样被强力的吸入了“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