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浮雕祥瑞,围拱四字“当仁不让”,两侧一人合围的柱子上挂着两个岁月风化到龟裂的木匾,类似于楹联,只是能用四字做对,且无关合辙押韵平仄格律,满天下也就这一家。
经世致用,有容乃大。
一身月白长袍、头系逍遥巾的中年男子疾步而出,迈过那扇朱红大门,穿过高大牌坊,拽着女人胳膊赶忙走向一旁。
“你怎么来了?”来人面色不善,语气里带着些许失措,质问道。
女人很是自然的甩开男人手臂,顾左右而言他,道:“怎么,七八年不见,这地方封禁了?”
对于女人不着调的回答,男人长出几口气压下心中忧虑,道:“咱们有话说话,你告诉我,你都已经离开了,为何还要回来?”
女人佯做吃惊,“哎哟,我去哪里还得跟你报备一下不成?”
如此挖苦,男人只能告诉自己平心静气,默念不远处那根石柱上的四字,“有容乃大”,他仍是问道:“你要干什么?”
女人莞尔笑道:“找你啊。”
男人语塞。
女人笑意盈盈,显然对于她而言,逗弄眼前这个男人是他最喜欢不过的事情。
女人又道:“我千里迢迢过来了,你就不让我进去喝碗水?”
男人盯着那双曾经让他迷了心窍的桃花眸子,再度粗粗的吐了一口浊气,这次显然已经变得未再有刚刚急躁,心平气和地反问道:“你敢进去?”
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么一句反问,自然也没料到对方能平复的如此之快,女人笑起来弯如半月的桃花眸子渐成满月,笑容一僵后迅速又绽开,笑眯眯道:“这么些年你倒是练了个铁石心肠,亏我还对你念念不忘。”
男人侧了侧身子,不去看女人,单手负后,道:“有什么事快说,我还有事。”
女人顺着男人视线瞧向顶天立地的牌坊,叹了口气,道:“你当初答应我的事,还作数吗?”
男人心境再次起波澜,不敢相信的瞧向女人,“你还在想着那种事?”
女人扭头与之对视,“怎的,难不成我家里人就白死了?”
男人气喘如牛,不得平复。
女人呵气如兰,点到为止。
直到男人胸口归于安静,方才开口道:“阿玉,七年前因为你,我已被贬为儒生,不得进文庙半步,你还想要我怎样?”
“你还知道我是阿玉?”女人面目陡然狰狞,恶狠狠瞧着面前男人,“你就忘了我为什么没有变做你的阿玉?我们没有在一起你想过原因没有?你就只想着那虚无缥缈的圣之名号!当年因得几本破书便让你离开我,现今你又告诉我,因为我被贬儒生?孟柯斋,你一辈子都在为你自己考虑,你就从来不把我当回事!”
女人泫然欲泣。
“你知道我这些年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你却一句话就想让我忘掉?那可是我家人啊!那也是和我在一起了八年的阿斋哥!我要让他们知道,从我手里拿走的东西,不管多久,我都要夺回来!”
被称作孟柯斋的男人怔立当场。
女人抬袖将眼角泪水擦拭,“孟柯斋,你不帮我情有可原,我也知晓这几年你也成了家,是我孟浪唐突了。我只是想来瞧瞧你,然后告诉你,我很好,只是眼下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不打扰了,后会有期。”
欲擒故纵的女人在转身后被男人拉住的一瞬,嘴角上扬又消散。
“我该怎么帮你?”
男人的话好似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女人回手推开,再次擦拭眼角,背影楚楚可怜。
“不必了,我不想你再因为我受到牵连,这次就让我自己来吧。”
显然男人紧握的手便是直接回绝了女人,“阿玉,事到如今再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这次回来,我不会再让你离开。”
女人回头,强颜欢笑,“阿斋哥,你都已成了儒生,我怕你再受他们的气。”
男人犹豫再三终是抬手抹去女人眼角泪痕,“无妨,我在这杏坛四十余年,为人师业已十好几年,弟子无算,即便是儒生,那些出自我门下的还能不认我这个先生?受气?我孟柯斋想受气便受,不想受气,我看谁敢给我这口气!”
杏坛中据说百年来唯一有望被众人称作“师”的读书人,豪气干云。
妩媚女人眉眼弯弯,梨花带雨更是妩媚。
“阿斋哥。”女人牵起那双当年曾日日夜夜都牵着的手,笑意盈盈。
仍旧受礼教束缚的男人有些尴尬的抽手,眼神躲避,哪还有刚刚那股俾睨万物的豪爽样子。他支吾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对于男人如此有趣的躲闪,女人心下好笑,并未流露半点,只是轻轻道:“在这里不方便说,万一被人瞧见就坏事了。阿斋哥,我在城里定了客栈,等你得闲,过去找我。”
男人微愣。
“没别人,就我自己。”
女人眉目娇羞,好一个欲拒还迎扭扭捏捏,的确教人百爪挠心。
这般姿态,这般岁数,常人哪个受得了?
男人答应一声离开,口干舌燥的他,当下只想狂饮一桶水,压下喉咙处那一团火焰。
目送男人走远,妩媚女人视线落在那处牌坊上,数年来再次瞧见这当先映入眼帘的十二个字,妩媚女子恶趣味的摸着自己脸颊,又稍稍扯开衣领,撇嘴呢喃。
“有容、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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