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说了你也不懂,你又怎能懂?我恨你出现的太晚,差些就让我弟弟磨平了三年前的棱角,而我还身入温柔乡而不自知,乐呵呵的游戏这万里河山。不过还是要谢你呀,谢你让我及时止损,没有毁了我弟这一世机缘。唉,你又怎么会懂呢?你不过是个整日里想着如何欺负良善、满脑子龌龊心思的纨绔膏粱子,怎就能明白心有大道的人所思所想?所以呀,不要害怕,仅仅就如在历下城一般,给你个小小的教训好了,不会太痛。”
韩有鱼忽然觉得对面这个女人无神的眼睛里有杀机。
在韩有鱼跟前站定,夜遐迩又是一撩裙摆,像是村头女人家浣洗衣物般侧蹲下身子。
韩有鱼因害怕变得急促的呼吸落在她耳朵里,也让得夜遐迩嗤笑出声。
“我娘还没走以前就跟我说了,我弟惹祸太多,要让我多行善事,替我弟消灾,才能给我弟多讨来些大道机缘。因为我是他的负刀人,殓刀坟的负刀人。”
张九鼎睁眼,露出一刹那的骇色。
“殓刀坟负刀人,请刀主,鸾,饮血。”
天柱峰顶,太和殿下,飞升坛上,有刀剑喑喑,大过山风。
负刀人。
一个世间只存在于殓刀坟中的独有称呼。
天下刀客千千万,哪怕是一些个达官贵胄或是一方豪杰,也不敢说会单独去请一个为自己负刀的人,更遑论那些个行走江湖居无定所之辈。
殓刀坟则不然。
凡持刀者,必有负刀人负刀在侧。
凡刀认主,必先择负刀人再行认主。
刀在人在,刀毁两人亡;人在刀在,人死刀归堂。
负刀人,使刀人,两两相合,缺一不可。
而那个负刀人,便将那把叫做“鸾”、能压制恁些兵刃、让人心底生寒意的短刃插在韩有鱼胸口正中,深不及半寸,绝不到致命的地步。
这把号称天下兵中霸者的共主单刃匕首,说是吹毛必断一点不为过。
夜遐迩拔刀。
滴血未沾。
好似都未感觉到一丝疼痛,韩有鱼眼睁睁瞧着那把匕首扎进自己胸膛又离开,似乎都能感受到匕首上那丝凉意。
何其锋利,沁人心脾。
不做停顿,不等已然吓破了胆的韩有鱼有何反应,夜遐迩轻笑,竟有股子嗜血的味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第二刀,为历下城那位你或许都不知道名姓的妇人,讨个公道。”
韩有鱼打死也不敢相信,能在这双一丝神采都未有的眼睛里,看到杀气。
还是个女子。
韩有鱼彻底慌了神,那双空洞双眼中隐藏不住的杀意,即便是傻子都能感觉得到,直教人心底生寒。
那把匕首再次袭来,韩有鱼不再愣怔出神,胸口处忽然传来的痛感让他瞬间冷汗直流,痛叫出声,手脚并用向后倒退。
显然,这张他曾垂涎的脸庞,眼下无异于魔鬼,让他肝胆欲裂。
好像完没有受到眼盲的影响,这个似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貌美女子熟稔挥动匕首,带着一道完美的弧度,划向韩有鱼脖颈,力求一击必杀。
昏沉天色下,在这个嚣张跋扈目空一切的公子哥儿慌乱惊呼声中,随着一声“福生无量”响彻飞升坛,映着韩有鱼因恐惧有些变形的脸色,那把匕首的攻击落空。
谁也没有料到张九鼎竟然会出手。
这个已然在掌门之位恁久、自恃身份不曾动过手的老道,平日里即便路过后殿里内门道众修习武学的无极馆也仅仅是出言指点,从未说过会亲自示范一二。
至少二十余年,山中一众也仅仅只是听说过出手指导过韩有鱼的心法抑或体术。
大袖摇曳间,张九鼎翩翩若仙,拽住韩有鱼衣领,如同丝毫未动再次重回原地。
已然想要出手的两个大和尚也在夜三更拦阻下停在原地,不明所以。
显然是预料之中,夜遐迩盈盈起身,嗤笑道:“还说不是道士乱来?”
不慌不乱的夜遐迩颇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家风范,对于那阵迅疾刮来的劲风,眼皮都未眨一下,续道:“今日且先把你这条命搁下,日后自会有人收缴,我就不要越俎代庖多此一举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江湖再见。”
她转身回走,又道:“另外,说好的悉听尊便,真是好臭好臭。”
“放肆!”
拐弯抹角的辱骂自然惹来对方的生气。
不等张九鼎开口,已然瞧见自家儿子如此伤势,又听得对方辱骂师父,韩顶天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步踏地,身形便要扑向夜遐迩。
只是紧接便被张九鼎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
夜遐迩侧头。
“呵呵。”
尽是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