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只是守山人,当不得夜三公子如此称赞。”
“那我可否以太极试太极。”
老道笑而摇头,“夜三公子遍读武学,怕是驳杂不精,贫道今日就领教领教三公子太极。”
鼎下夜三更已太极起手,相较于练了一辈子太极的老道,即便是有样学样这姿势也是不遑多让。
夜三更大开大合身法飘逸,于鼎下半丈内左右游走,如清风吹叶,似柳枝摆手,一举一动亦是如同刚刚老道动作,只是夜三更所画大字看起来有些徒有其表未得其心。
“少时曾看亦畲道长《五字诀》。”夜三更开口,语气轻柔吐字缓缓,两眼盯着左右两手若互搏般采撷似轻抚,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轻松,哪有半点对敌当前的紧张样子,“不懂心静、身灵、敛神、劲整、神聚,只是将沾连粘随敷盖对吞擎引松放十二字置于表面,以为太极不过借力使力不卸力借力打力不费力的投机取巧,所谓借彼之道还彼之身无外乎是。”
对于太极,夜三更画虎画皮难画骨却也是打的有模有样,不是老道那套太极雏形十三势,也不是武当上任掌门张上云以四象生八卦为胎化简做繁出来的太极三十六式,而是现在被道门中人视为鸡肋的太极二十四式。
夜三更凭着记忆有样学样,借意念引身一百零八窍穴,入静放松、以意导气、以气催形、外柔内刚,竟带起周围两丈以内气流有清脆敲击声。
“今日与九厄道长搭手方顿悟,借力使力方能打力,方可不卸力不费力。借力,不只借他人力,亦是借予他人力,力力相叠,可不似两数相叠,而是……”
夜三更视线恰恰落在老道身上,一记高探马紧接变了招数,似是灵蛇蜿蜒出洞一般一手推天一手盖地的外家把式。
“我有扶摇九重天,要登山。”
平地起龙卷。
夜三更一手扶摇而上,气流涌现如山门前对阵那几名道士,一道可环抱的龙卷由脚底凭空而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夜三更托起与大鼎平行。
夜三更抬腿迈步如履平地,站于大鼎上的下一瞬那道龙卷紧接消失不见。
“昨日有幸,于分水岭上接引坪,见良下宾副寨主曾借天威一朝天象一刹九转,一宿登堂一息入室。”夜三更起手,搂阴抱阳,“步步生花九曲成莲一步一卸劲,那天威之力何等强势也被借力卸力般消化殆尽,尔后一记该是层叠相加的掌劲更是隔空轻易击碎巨石。”脚下大开大合,马步一扎四平八稳,右前左后两手探出朝向老道,一攻一守,“此时见九厄道长一手太极方明了其中玄妙,晚辈便借太极,破太极。”
老道双目微闭,亦是负阴抱阳,归元守一,周围气机以其为中心缓缓涌现,连得不远处的夜遐迩都觉到不该有的静谧。
“以柔克刚,以静待动,以圆化直,以小胜大,以弱胜强。”
老道右脚沿鼎沿迈出,气转身,“提手,揽雀尾。”寸劲迸发,攻夜三更。
“一重。”
话音起,夜三更左右分脚画圆,撞进老道内怀,眼看便要与老道接触却又生生停住,不管如何,却也巧妙化解了老道攻势。
老道一击落空,心下不解对方何意,收手肩靠,身子斜斜前探角度刁钻。
“二重。”
身形终止手上未停,夜三更一记拂云手,追着老道回撤手势击在老道手腕,点到为止,甫一接触便随即分开,回手之势要比出手更迅疾,竟如投石入湖般激起丝丝涟漪炸开,也不可思议的将老道那似是要倒下的身子炸起。
“三重。”
转身摆莲,退步穿掌下势,夜三更又提膝扭步,换为防护。
仍旧是点到即止,一触即分。唯一差别却是那肉眼可见的气机一次比一次清晰可见。
老道心下是疑问连连,动作却不见含糊,双手连晃,见招拆招,脚下云淡风轻般进退有序,掩手捶肱又一记歇步擒打,以图制住夜三更。
“四重。”
夜三更语气明显加重,这让百思不得其解的老道更是不明了这一重复一重内里玄机。
夜三更身形后撤,避开攻势,一招双峰贯耳直捣老道面门,下路又是马步挤靠,力使出。
老道左右蹬脚躲闪出去,不料夜三更这一上一下夹攻之势骤停复又起,自然触之即分,拉起一段涟漪双手回撤再画方圆,气机乍现,涟漪未散又起一层,状若花开盛于老道胸前空档。
老道左开右合,一个鹰翔式跃到大鼎另一侧,白眉一蹙。
夜三更收势。
老道苦笑一声,微微摇头,道:“不成想这外太极竟逼得内太极换手,不知该悲还是该喜。”
夜三更跃下大鼎,抱拳道:“还是道长手下留情,要不然我真就得带着姐姐下山去了。”
“三公子将这手太极融会贯通,打得行云流水如手使箸,贫道算是大开眼界。”说着话,老道也跃下大鼎,续道,“只是贫道还有一事不明了,这一重复一重,到底是何意?”
“正午有幸见得入室一步登天那般卸力手法,又见九厄道长这行云流水的三十六式太极,晚辈年幼也曾通读亦畲道长那本五字撒放诀,道长第二次借我力打力让晚辈下鼎,刹那顿悟,这借力打力卸力不也是力力相叠相倍,聚小流积硅步,蓄势待发,自然可比四两拨千斤更是威力的很。”
夜三更毫无藏掖,那个被山中人笑称为“武当实掌门”的老道听得连连点头,一甩袍袖,单手托鼎,走回庵前。
“扶摇九重天,一重天是一重关呐。”老道呢喃,走的缓慢,十二字十二步才到庵前。
夜三更回身,将夜遐迩扶上马,继续登山。
老道轻轻放鼎,又去摘了拂尘,转身看着慢慢登山的两人一马,闭目,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