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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阴若岁,夜三更一个激灵起身。
窗外依旧昏沉沉,另一侧红枣鼾声轻微,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梦话,转了个头也是睡的安稳。
做梦?
夜三更起身推门而出,被裹缚成一块小天地的天井里,两鬓斑白的老者双手背负,眉眼弯弯,慈眉善目。
“小子,走一走?”
已经断定其真实身份的夜三更回手关门,一言不发。
老者率先转身,向着院外,一步丈余,丈高砖墙也不借外力,提气纵身直直跃过,轻而易举,闲庭信步。
夜三更也不托大,自顾自的开门关门,瞧着院墙道:“建墙三丈三,你那一下子岂不更潇洒?潇洒到唬人。”
静静等待的老者对于年轻人的挖苦并不在意,说着他的话道:“这几座院子比我年龄都大,我管不了。”
夜三更笑笑,又道:“去哪儿?”
老者沉吟,“你的心境诸多,唯一让我印象最深的便是借助日月更换阴阳最最平衡的时候破境,也是厉害。”
“走,带你去看看我分水岭最最好看的金顶,这番景色,别处可见不得。”
夜三更出于下意识的瞧瞧木门紧闭的小院,却又自嘲的笑笑,跟上老者脚步。
谁又能在一个登堂入室的仙人眼皮子底下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老一小,穿廊过栋,从那处有着各地风貌建筑的后院,过演武场,有数十山卒颇有规矩的操练,再到前院,卯时一到很是自觉的杂役婢女日复一日做着分内的杂物,打扫庭院,冲冲洗洗。
擦肩而过,好似无一人注意。
“其实到了我这一步,你们这些人,都一样。”老者忽然感慨道,“用佛家那句话是什么我看众生仰头,众生见我叩首。为何?境界不同罢了。”
老者指指那些个忙忙碌碌的下人,又道:“你说都是人,他们选择庸庸碌碌过这一生,怎么可能走到我这种高度?”
夜三更嗤笑出声,道:“我从十岁忽然想习武,我家那个老头子在藏书楼里一呆半拉月,挑三拣四到把千册藏书翻了一遍,只为了决定我先炼气还是先练术,后来就力排众议做了一个前人也做过可没几人成功的决定,以气入门,气术双修。没想到也是走了狗屎运,我还真有这方面的天赋,精进神速,两年一境让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不是频频遇到什么机缘。我也骄傲的不得了,你知道我姐怎么说的吗?”
不等老者开口,夜三更紧接道:“吃了葡萄就别说葡萄酸了。”
老者哑然失笑。
夜三更又道:“世人都说每个人出生一样起点相同,往后靠大道机缘,这才是扯淡。你若不在良家,后顾无忧,说不得你都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
老者点头赞同,“这小妮子一张嘴,伶牙俐齿的紧。”
夜三更不置可否。
两人亦步亦趋出了偌大的院落,拐弯上了接引坪,山风袭来,煞是清凉。这也才蒙蒙亮的天空,在这空旷地带倒是视野大开,能见到东方略显亮堂。
老者走在前面,也不回头,“昨日那俩小子搞那么大动静,其实我都知道。这等窃取天道,西边那群牛鼻子怕是也都看见了。唉,都说高墙内最喜手足相残,我们这个破水寨也能闹出这么一出,可笑。”
“争权夺利,也是常事。”
夜三更竟然开解起了这位活了要比他多出一甲子都有余的老人,惹得后者也有些好笑,道:“我懂,所以连管我都不去管。”
老者只是回了回头,继续走到接引坪正中。昨日成人礼的痕迹还有,他蹲下身子,捡起一块未打扫干净的碎瓷片,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昨天闹成那个样子,也是天数,不可逆。”
本该白发人送黑发人会有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这位上任分水岭的寨主,良中庭,以登堂入室的人间仙人境,看破红尘,了无牵挂。
夜三更也不说话,他感觉老人说的这些话是个开头,是为了引出下面一些比较重要的信息。
要不然大梦一场,就不痛不痒的讲这么几句话,要么是有病,要么是…还是有病,疯病。
但凡正常人做事,谁会往麻烦了去做?
老年丧子的良中庭起身,脸上是很看得开的温和笑意,若无人知晓他的身份,谁都会当他是个年迈享清福的坦坦翁。
“我一生只求武道,老来得子下客下宾,又有义子良圩,也不管他们,由着他们想做甚就做甚。当年你在京城杀了良圩,消息传来,我倒是真有杀了你的心思,只是后来又作罢。知道为什么吗?”
夜三更摇头,老者看都未看他。
“因为这件事乱了心境,升境就又多了道坎,导致白白浪费三年。”
“登堂入室登堂入室,就像是九转天象一般,分作两境,却要比前面升境不知道困难了多少。如你这逆天的心法,机缘巧合下一层加一层,伐筋洗髓一般脱胎换骨,就破了境,等到了九转升登堂,怕是就需要十层,登堂到入室,约摸…”
老人摸着下巴,沉吟道:“五十层?或者一百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