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近侯尴尬收回视线,掩饰道:“你懂的真多。”
听到薄近侯对姐姐的夸赞,夜三更打趣道:“那老天爷可真让你捡到宝了,不知道你上辈子修了什么福分让老天爷这么待见。”
姐姐抬脚踢了夜三更一记,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神神叨叨的。有老天爷的话怎会让好人遭难让坏人享福?”
“这话可说不得,说不得。”薄近侯连忙摆手,似是要把姐姐刚才说的话扇没了一般,“快呸呸呸,老天爷就听不见了。”
薄近侯一连串动作把夜三更逗得仰头大笑,姐姐似乎也能想象得到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小孩子般手舞足蹈的幼稚模样,也是一串银铃笑声。
不得不说薄近侯的手艺的确不错,老嫩得当咸鲜适合,连一向口味极其刁钻的姐姐都是连连夸赞,说道:“这点睛之笔莫不过那一把引火茅草,以前只知这东西是用来生火的,没成想还可以拿来调味。平时引火我就闻到散出一股清香气味,裹到鸡上用火加热使得香气慢慢渗入内里,让本就劲道软嫩的鸡肉多了一份鲜香,这手法比宫里御膳房的大师傅都不遑多让。”
盲眼姐姐这一番说辞倒是真有几分老饕口吻,几句话让薄近侯听得眉开眼笑。啃着一根油亮鸡爪,薄近侯道:“宫里做的我是没吃过,可我就觉得我做的这个泥巴鸡绝对独一无二。”
“是极是极。”没了平时吃饭时细嚼慢咽的小家碧玉般扭捏姿态,早就将“食不语”抛诸脑后的姐姐也是满嘴油腥的啃着鸡腿附和。
夜三更忽然心下宽慰,这几年来带着姐姐走南闯北,虽说一路未曾坎坷却也是没了往日风光,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这几日应该算是三年来姐姐最开心的一天。
“我有个事不明白啊。”薄近侯只是盯着手里那根鸡爪,头也不抬说道,“你俩到底是干什么的啊?听你们说话都特别讲究,不像是我们这种寻常百姓家出身。当姐姐的什么都懂,茶也会煮,酒也知道怎么酿,连吃个泥巴鸡你都能说出我也听不懂的这些话。这当弟弟的功夫又这么好,我可打听了,韩有鱼可是武当的人,从小就练武,还有他哥哥韩鲲鹏,不也是一样给收拾的服服帖帖。你们是不是哪个大家族的公子小姐来我们历下城游玩的?”
不等夜三更姐弟俩有何反应,薄近侯又道:“想想也不可能,大家族里规矩那么多,你俩大过年的都不回去这也不合常理吧。你俩到底什么身份?”
夜三更没想到薄近侯会问到自己两人身份,只是笑而不语,撕咬着那块被称作“禽肉嫩柳”的鸡脯肉。姐姐笑道:“算你说对了一半,我俩倒真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可我们姐弟俩在那个大家族里也是无牵无挂的,回去干嘛?不如四海为家走马天涯,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薄近侯抬头看向姐姐,凭他尚浅阅历也看不出擅长隐藏心事喜怒不形于色的姐姐说话表情里有何马脚,“你俩要是不嫌弃,以后带我一个行不行?我从小就听姨娘给我讲那些游侠的故事,我也想跟他们一样仗剑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哦不对,三更小哥教我使斧,我是拔斧相助。”说到最后还附和的笑了两声。
夜三更当然不会让他跟着自己姐弟俩去那所谓的仗剑江湖,不管有何原因都不会带着这个拖油瓶,婉转拒绝道:“我和我姐四海为家走到哪里算哪里,你跟着像是什么话?”
“我会做饭,我会干活,洗衣服也行,打水扫地我都在行。”薄近侯赶忙列举着自己优点,以图能打动一下这对身份神秘的姐弟,以此达到自己“仗剑江湖拔斧相助”的目的。
姐姐银铃笑声复又响起,笑道:“那可得带上你这个免费的苦力,到时候洗衣做饭你可要包。”
毕竟还是少年,先前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似是不问出姐弟俩身份不罢休的决绝样子,被姐姐顾左右而言他的几句话就换了话头。
听得姐姐应允了自己要求,得到了自己心中想要的答复,薄近侯憨憨一笑,道:“没问题没问题。”
夜三更侧头,瞧向姐姐,姐姐这几日里说的话做的事都让他摸索不透,头一次感觉到了陌生,这根本不像是姐姐一贯的性格作风啊。
好像是感觉到了弟弟的眼神,眼盲的姐姐扭头也是“瞧”去,两两相对,那双无神眼睛里就多了份笑意,更是耐人琢磨。
姐姐探手端过弟弟酒碗,高高举起,昏沉月色下勾勒出一个模糊轮廓,清了清嗓子,鹂音婉转,语气里带着一股子惬意,唱道:“人生得意须高歌,莫使金樽空对月,时不待你我,遇酒且呵呵。”
正啃食着鸡架的薄近侯很是茫然的抬头,瞧着眼盲女子这般动作,虽说听不懂话里是什么意思,但仍觉得很是豪气。
看着姐姐痛快的将那半碗酒水一饮而尽,夜三更赶走纷乱思绪,向后一仰,枕着大树,高声附和。
“遇酒且呵呵,慢品人间烟火,红尘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