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6章 三刀泄愤，死讯千里（二合一）</p>
在夜色尚未降临之前，噩耗已经悄无声息的穿过大半个大夏，抵达了中湖。</p>
阎罗司的汇报抵达了中湖。</p>
在白榆被确认死亡后的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p>
中湖那边就已经收到了确切的汇报，现代化的社会讯息传递效率极快。</p>
霍秋水得知了这一消息后，直接起身朝着中湖之外走去。</p>
“你去哪？”谬天机问。</p>
“找西陵王试试刀。”霍秋水说走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p>
花溅泪什么都没说，抱着双臂，靠在立柱上，目光盯着湖面，有些走神……她和白榆的接触不算多，也谈不上有多么深刻的交情，可终归对方是神武司的一员，她是惜才的。</p>
到了封圣这个境界，其实在意的事已经不算多了，他们更在意的是自身的道，白榆有着纳百家之长的天赋，将来成就一定不可限量，却如此仓促的夭折在了罗睺的手里。</p>
“傻小子。”花溅泪牵扯了一下嘴角，很不像她的咬住了下嘴唇：“早已警告过了，可他就是听不进去。”</p>
走神的半分钟后，花溅泪抬起眼睛，注意到周边只剩下了谬天机一人：“陈不忍呢？”</p>
“也走了。”谬天机摸着白色胡须：“白玉京死了，他也没留下来的必要。”</p>
花溅泪低声道：“你的卦象又一次对了，该高兴才是。”</p>
“算了吧，老夫还不到那般不近人情的地步，对白榆这小子，老夫也是颇为欣赏的，他的死……是大夏的损失。”谬天机说着，望向紧闭大门的中湖别院：“也不知道那位知道后心情会如何。”</p>
他这才刚刚说完，便听到中湖内传出一声金铁崩裂之音。</p>
琴弦断裂，裂音响彻，琴声于断裂之时最为肃杀。</p>
别院树下，一道身影轻抚着古筝，其中一根琴弦已然崩断。</p>
谬天机和花溅泪皆是不敢上前，周边也有其他高层聚集而来，纷纷停在别院之外。</p>
“传下去。”</p>
树下的背影缓缓开口，清冷的嗓音掷地有声的回荡开。</p>
那就是大夏的意志，也是万万岁的圣旨。</p>
“革除‘西陵王’的十强名号，转至十凶榜单第四，在大夏范围内进行全国通缉。”</p>
“命神武司、阎罗司、玄天司，三司共审，对西陵王以及一切相关势力、人员进行强制搜查、审问、查封，其过程中有任何人胆敢阻拦扰乱，直接羁押拿下。”</p>
“行动最高指挥官交予武圣阁花溅泪、霍秋水、炎无极三人。”</p>
“临时开放诏狱，所有具有重大嫌疑的目标直接关押其中。”</p>
“擢任南北为此次行动的副指挥使，解其圣道禁锢，在相关案件办理中持有先斩后奏之权。”</p>
“命军部监察太阴魔域，扫荡附近无人区一千五百里，三个月内给出成果。”</p>
“擢北地棍魁燕北歌入十强名单填补空缺。”</p>
“擢玄天司燕南风至四大守望学院担任左祭酒。”</p>
而后，微微顿了顿……</p>
“新任骄阳陨落之事，暂时不宜公开。”</p>
“职位空缺，由太伶仃代领。”</p>
“退下吧。”</p>
别院大门重新闭合，门外众人领命而去。</p>
这些话看似不算多，但每一句都必然会在大夏境内掀起一阵疾风骤雨，甚至是腥风血雨。</p>
这一次中湖的这位的每一句都有其针对的目标。</p>
前面的不必多说……</p>
武圣阁统领三司，调集大夏十司中的三司力量，还是掌管刑罚的阎罗司，管控超凡者的神武司以及对统筹江湖各個门派的玄天司，分明就是联手围剿西陵王留下的全部势力残余。</p>
明摆着是要连根拔起。</p>
更是直接撤了任南北的圣道桎梏，允许他正儿八经的突破封圣。</p>
他本就是执律者，现在更是得到了行动副指挥的名头和先斩后奏的职能，那把斩草刀，不得杀个人头滚滚而落？</p>
这分明就是中湖这位要借着任南北的手去扫清沉疴！</p>
同时给了神策府一个泄愤的机会！</p>
而接下来的发出的命令就更有意思了……</p>
命令军部开向太阴魔域附近的无人区，意图十分明显，是打算把管制权要回来。</p>
之前投入大量人力物力都在于收复沉降区，不过随着最近几次大捷，疆土都在稳步扩张。</p>
而太阴魔域太过于危险，通常只是保持简单的监察而非管制，基本上默认了这里是无人区，可以允许弓使行走。</p>
现在则是连要将无人区收回来纳入管制中，太阴魔域不再是禁区。</p>
这对军部的压力定然不小。</p>
但谬天机想了想，觉得这肯定是陈不忍自己做出的决定，这次回来也应该就是和这位商量了一下得出的结论。</p>
因而军部这一手，是要压缩黑煞弓使的生存空间，同时开拓下一个战略性目标。</p>
罗睺是无敌，但他的手下可不是无敌，哪怕不会直接动手开战，光是生存空间的压缩都足以让这些弓使难受很久。</p>
当了凶星的追随者不受待见是必然结果。</p>
之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你利大于弊。</p>
但这一次害得大夏损失了两位千年以降最为优秀的骄阳，已经远远超出了不守规矩的层次。</p>
事实上，失去白榆这位年轻一代的领军者的心痛，要远远大于失去凰栖霞的心痛。</p>
而最后两次擢升则是最为意味深长的部分……</p>
花溅泪在狭窄步行道上停下步子：“棍魁燕北歌三年前才过的百岁大寿，他年轻时也是一狂生，空有武力的莽夫，得罪了太多人，即便是封圣后也死性不改，本来有机会进入的武圣阁，却被炎无极和我后来居上，在京城吃瘪了十多年，连中湖都进不去，便是自觉无趣的回了北地老家开武馆去了，这次为什么擢升了他？明明也有其他适合的封圣。”</p>
“重点不在于燕北歌，而是在于他的弟弟燕南风……前者是武道棍魁不错，但如果不是燕南风一直左右逢源的捞他一手，燕北歌如今早已被算计的臭名昭著。”</p>
谬天机扶着胡须道：“燕南风的履历极佳，五十多岁年龄，宗师级的修为不算高，却接连在山海司、天工司、神武司中担任过要职，三年前调任去了玄天司，是个干实事的能人。”</p>
“他的人脉积累足够丰富，没有背景，单靠个人能力左右逢源且能把事情办好的人极少，这一次他调任守望学府左祭酒位置，若是再打熬个几年，接替已经九十多岁的纳兰先生成为大祭酒也完全有机会。”</p>
花溅泪仍然不解：“为什么大人要选他做大祭酒？”</p>
“你还不懂吗？通常大祭酒就相当于一国教育之顶点，把他提到这个位置上来，是为了他充分运用过去的人脉和经验，如果我没猜错，接下来数年内还有许多调动，目标都在守望学府上。”</p>
花溅泪微微挑眉：“你的意思是……”</p>
谬天机沉声道：“这一刀，是砍向蓬莱学院的。”</p>
“当年罗睺一箭灭了几个壶中天，导致守望学府失去了数个洞天福地，不得不一分为四，分散居于各方。”</p>
“如今也该到了重新合一的时间点上，增强守望学府的最好办法便是扩大师资和生源，燕家两兄弟在教育事业上颇有天赋，燕北歌是个狂生，却也是个好老师，武馆办的有声有色……而蓬莱学院终归是民办，不受官方管控。”</p>
花溅泪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p>
“嗯？”</p>
“大人是在泄愤啊。”花溅泪接住一片落叶说：“罗睺是杀了白榆的直接凶手，西陵王是背后的谋划者。”</p>
“而蓬莱学院的高层不让他进入蓬莱岛，这是阻断了他的唯一一条生路。”</p>
“所以这三刀，砍的一点都不冤。”</p>
谬天机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他认为中湖的那位不会这般感情用人。</p>
但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声无言的叹息：“唉……”</p>
花溅泪走过谬天机身侧，径直走出中湖。</p>
“你打算去哪？”</p>
“神策府。”她平静道：“总得让那群孩子们知道真相吧？”</p>
“他们会怨恨的。”</p>
“我知道。”花溅泪低声道：“若是被骂两句，我兴许心里还会好受一些……”</p>
“我记得……”谬天机忽然问：“你和北冥钥认识。”</p>
花溅泪什么都没说，背影消失，只留下几片飘零的落叶。</p>
……</p>
京城。</p>
苏母最近是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p>
偏偏家里人最近又很是忙碌。</p>
商明娥和苏浩然最近已经搬回到了京城居住……她的娘家本就是京城本地一个小型世家，不缺居所。</p>
苏浩然也应聘了一个山海司的职位，继续自己的项目和研究，原本的生意找了苏家人去打理，一家子暂时定居在京城。</p>
一方面是两个女儿都在京城的神策府，需要他们盯着和照顾；</p>
另一方面也是和北冥家的关系逐渐缓和后，她能时常去看看闺蜜散散心聊聊天。</p>
今天是接到了南陵市老朋友的电话，听人说白榆家的房子晚上有人开灯和动静，莫不是遭了贼。</p>
她想来想去，还是坐立难安。</p>
便想着去北冥家，与北冥钥说些话。</p>
刚刚进入了北冥家，便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站在温室的门口位置。</p>
那名身材格外高挑的女子一袭黑衣，没有进去温室。</p>
商明娥没想着过去打扰，打算原地等一等，却听到了对方开口说了一句话。</p>
“白榆……去世了。”</p>
“他和罗睺交战于东海之滨。”</p>
“消息已经确认。”</p>
“阿钥，节哀。”</p>
苏母瞳孔剧烈收缩，呆愣在原地，像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眼神凝固着，呆呆望着正前方，耳畔响起剧烈的耳鸣声，天旋地转，刹那间，万念俱灰。</p>
她身体一晃，倒了下去。</p>
……</p>
接到了妻子晕厥的消息后，苏浩然立刻推脱了所有工作赶到了北冥家。</p>
进门时正好见到了离开的花溅泪。</p>
“……节哀。”她说了两个字，背影消失在长街上。</p>
苏浩然还不太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进了北冥家大门时，听到了温室内传来压抑的哭泣声。</p>
他来不及擦一擦额头的汗水，便见到商明娥满脸泪水的跪坐在地上，像个无助的孩子。</p>
苏父走过去，轻轻揽住妻子的肩膀，刚刚想说一声‘没事’。</p>
“浩然，玉京……没了。”</p>
她抓着丈夫的衣襟，嚎啕大哭：“我的孩子，没了……”</p>
苏浩然脑袋一阵嗡鸣，又想到刚刚那女人说的‘节哀’二字，顿时头脑一片空白。</p>
白榆他养了十年之久，和亲生的毫无区别。</p>
他当初死活拦着不让两个孩子去蓬莱，不正是怕他们出事吗？</p>
只是白榆太有出息了，有出息到让他都要忘记去担心的程度。</p>
甚至连被质疑死去多年的苏若即都找了回来。</p>
一家团圆是他内心最大的美好期许。</p>
这个一家五口里，肯定也有白榆。</p>
他多少年来都在暗暗期盼着两个孩子早些成婚，能顺理成章的喊自己一声爸。</p>
苏浩然抱着商明娥的肩膀，苏母直接哭到喘不过气来，被一只手点在后背上，让她昏睡了过去。</p>
北冥钥收回手，低声说：“带她回去吧……好好照顾，伤心过度容易引发心疾。”</p>
苏浩然茫然的望着北冥钥，嘴唇颤抖着：“你，没事吗？”</p>
“……没事？”</p>
北冥钥站在那里，目光空洞，她轻声的问：“什么叫没事呢？我的丈夫十年前失踪了，至今生死未卜……我的孩子很有出息，如今被罗睺所杀……”</p>
“十年前我就想报仇，却被困在这里一步都走不开。”</p>
“十年后我也想报仇，却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这份能力……”</p>
苏浩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去安慰这个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可怜女人。</p>
“……等她好了，我再带她一起来看伱。”</p>
苏父是一家顶梁柱，即便已经伤痛至极，也要强打精神去安抚其他亲属。</p>
“……不用了，你更应该去你的女儿身边，她会比我更加难过。”</p>
北冥钥说着一挥手，将苏浩然和商明娥还有炸毛的大橘猫推出温室。</p>
她捂着心口，后背弯曲，紧咬着牙关，嘴角溢出血丝。</p>
“玉京，妈妈没用。”</p>
“儿时我护不住你，现在也护不住你。”</p>
“我这个当母亲的，和废人何异？”</p>
“可你放心，我绝不会抛下你一个人，也不会叫那些害死你的人好过！”</p>
“这愚蠢的大限也该结束了，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又有什么好害怕的？”</p>
自言自语间，四季如春的温室立刻被冰霜所覆盖。</p>
从今日起，她要开始闭死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