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露突然觉得肩头的那些正缓缓化去的雪很是沉重。
于是胸口有些闷也成为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个来自流云剑宗,来自大风历一千零四年的剑修缓缓弯下了腰去,在那里拄着少年胡芦的剑,沉闷的呼吸着。
当某些伞下少年与某些白衣带血的剑修体会到了命运二字的沉重之后,这个本来在戏台之下的程露,同样体会到了那样一种浩荡磅礴,不可逆转不可悖违的洪流之势。
丛刃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程露。
一直过了很久,那个黑衣短发的剑修才神色苦涩的抬起头来,执剑向着丛刃行了一礼。
“多谢师叔,程露打扰了。”
程露长久的叹息着,向着一池之外走去。
那个溪桥上的剑修只是轻声笑着,就像是过往,也像是未来的某个故事里,这个剑修所做的某些事情一样。
他总是喜欢在最后才出一些东西。
“但你要的答案,未必不能樱”
程露怔怔转回头,看着那个坐在那里的剑修,轻声道“所以师叔其实确实知道一些事情?”
丛刃轻声笑着道“我当然不知道,但是大风历一千零二年的南衣城,也许确实可以给你这样一个答案。”
程露长久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个溪桥上的白衣剑修嘴唇微动着,缓缓的出了一个名字。
“白风雨。”
青道前代观主。
搅动着人间百年前风雨的白风雨。
丛刃并没有问程露明年或是后年,人间有着怎样的故事。
只是当今人间,到底,倘若会有乱意生。
白风雨自然是一个不可绕过的名字。
程露听着这样一个久远却也熟悉的名字,眸中似乎渐渐有了许多希望的光亮。
是的,白风雨。
丛刃虽然未必清楚一年零三年一千零四年的故事。
但是程露清楚。
那样一个活到了大道对于世人桎梏的老道人,在一切故事开始的时候,便已经死去了。
所以程露一直没有想起过那样一个人。
白风雨死在南衣城。
最开始的那些故事虽然无人知晓。
但是许多人已经猜到了那样一个前代青道观主死在了谁的手里。
山河观,李石。
又或者,死于一些来自丛刃的岁月里的剑意。
程露执剑行了一礼。
“还请师叔告知老观主的所在。”
程露虽然在人间的风声里,听过白风雨死在了南衣城的事,然而这样一个道门大修,为什么会出现在南衣城,又是存在于南衣城何处,却是一件鲜有人知晓的事情。
哪怕是人间剑宗之中,也只有当初亲历过白风雨闯入剑宗之事的陈怀风知晓。
丛刃轻声道“何必急于一时?”
程露皱了皱眉,不知道丛刃是什么意思。
那个坐于溪桥上的剑修很是感叹,大约也有些愧疚的道“白风雨现而今已经九十九岁了。以百年计,已经没有多少岁月了,又何必这样在雪夜里匆匆忙忙去惊扰那样一个老饶垂垂清梦?”
程露沉默了下来。
是的。
世人往往着不欺人间年少。
但在那样一句话之前,还有一句更为古老的话语。
叫做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这个来自流云剑宗的剑修立于池边,轻声道“那我明日再去。”
丛刃微微笑着“此言善哉。”
这倒不像是这样一个剑修风格。
大风历一千零四年四月尾声里。
丛心从一些静谧坠落的桃花雨中醒了过来。
这个姑娘在溪桥上坐了很久,而后站了起来,抱着那个江河海捡来的洗得干干净净的布娃娃,跨着的步子,踩着一地桃花,向着一池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