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启智看了一眼摆在自己面前的茶，没有动，而是扶了下鼻梁上的玳瑁眼镜，说道：“天师应该明白我今天是为什么来的？本来巫山事件之中，得天师拔刀相助，铲除了同修会妖人，这是一件好事，可……公司很不理解，天师你接下来那件事的目的何在？”

作为公司代表，与人谈判，最重要的就是先弄清楚对方的诉求。

有了诉求。

公司才能找到适合的角度，化解矛盾，解决事情。

“目的？”

陆崖端起茶缸来，也没喝，只是看着茶缸里漂浮的茶叶，说道：

“廖经理，你既也知贫道是天师，而且是道教正一法坛的首领天师，如今道教是个什么情况，你心中应当有数才是。”

廖启智心中一动，明了了一些，道：“这么说，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天师的目的和诉求，是想重振道教。”

出发前，公司便开会就此讨论过，也是这样的一个分析。

现在看来分析的不错。

于理来说，也说得通。

自四五年之后，传统大教没落后，作为世传一人的张天师家族，本就有延续道统的重任在身，可却因为天地环境问题，不得不面临着绝灵时代这一无解问题。

这应该也是上一代张天师的遗憾。

不过，就现下情况看来，显而易见的是，坐在他面前的这位，已经完打破了绝灵时代的限制，重新修炼出了道法。

自然而然，身为天师，想要重振道教这一点，可以理解。

但理解，并不意味着会同意，或者支持。

廖启智缓缓说道：“天师可知世界各国为何不愿意让普通人知道法术界的存在？”

陆崖面带微笑道：“你说说看。”

廖启智道：“其一，是为了保护普通人。”

陆崖点头。

廖启智道：“其二，是为了保护修行者。”

陆崖挑眉。

廖启智缓缓说道：“天师想必也听过一句古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非我族群，其身必诛’。”

陆崖若有所思，似已经明白了对方要说什么。

廖启智继续说道：“我们人类，其实是自然界最自私最排外的种群，我们本能的排斥不为我们所接受的事物和价值，我们善于寻找同类，也善于把对方打成异类。”

“纵观人类历史，就是人类自身的一场不断清洗我们同一族群异类的一场血腥历史。”

“人们不喜欢跟自己语言不一样的人，于是就把他们杀掉；人们不喜欢跟自己不是一个国家的人；于是就把他们杀掉；人们不喜欢跟自己不是一个种族的人，于是就把他们杀掉；人们不喜欢跟自己不是一个肤色的人；于是就把他们杀掉；到最后甚至演变成了……”

“人们不喜欢跟自己价值观不一样的人，于是，就把他们杀掉。”

听到廖启智的这番大论，张小果在门口不由低下了头，仿佛看到了人类发展到今天的各个时期的历史。

廖启智看着水碗里的茶水，道：“人类就是这样的种族，多元而又单一，接受不了同类以外的任何人，就算大家长得都一样，种族都一样，但只要你想的跟我不一样，你就是异类，我就会想要消灭你。”

“只是想法上面的区别，都接受不了。”

“何况是……普通人跟修行者之间的巨大差别。”

“所以，公司不允许法术界存在的事情被普通民众知道，固然是一方面在保护普通百姓，毕竟普通百姓们的力量比起法师来太弱少了。”

“可，更大意义上，这是在保护法术界的修行者们！”

“因为普通人的个体虽然弱小，但……他们却组成了国家，集团、公司、整个社会系统。而这个社会系统的背后有医院、有基因研究室、有军队、有武器、有导弹，有卫星，有核弹！”

廖启智扶了扶眼镜，用平静无波的语气淡淡描述道：

“想想看吧，如果真的被普通人知道你们的存在，有多少人会认为你们这些高来高去的超凡存在，是他们的同类？而不是威胁？”

“既然不是同类，那就是异类，同时还是威胁的情况下，会有多少普通人允许你们与他们共存在世界上。”

“这些普通人一个个的组成了整个人类社会。”

“只要三成以上的普通人觉得你们是异类威胁。战争，就会发生。”

“以现在社会的科技武器水准，一旦爆发了这样的战争，最后存活下来的，只会是普通人，绝对不会是法师，你们会被彻底灭绝。”

“当年忍国那一战，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