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惠帝的质问,让太后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她双手紧紧攥着衣衫,眸光闪烁不定,仿佛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
这些尖利的言辞犹如狂风骤雨般猛烈地冲击着太后的内心,她感觉自己宛若风浪中的一叶孤舟,飘摇无依。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将爱与保护倾注在自己儿子身上,却反遭质疑,感受到的无助和痛苦,同时还有一股怨愤与不甘。
她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要驳斥德惠帝的话,可又不禁想起洛淮舟之前描绘的、他所期望在自己身上看到的模样,又不由得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霎时,太后的内心陷入了重重矛盾之中,她既想要得到儿子们的认可,又无法忍受他们对自己的指责;她既想让他们快乐惬意,却又不希望他们脱离自己的掌控。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去面对自己的儿子,只能讷讷无言。
可德惠帝却没打算就此罢休,目光在太后脸上扫了一圈后,又继续说道“至于华家如何,朕心里清楚得很,只是没想到母后对华家的成见如此之深,竟会在背后这般诋毁股肱之臣,实在令人寒心。母后倾尽全力打压华家,究竟是怕权臣乱世、佞臣乱政,还是欲牝鸡司晨、垂帘听政?”
言至最后,德惠帝眸底闪过一丝狠戾,暗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危险。
洛淮舟愕然抬眸,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游移,眸光闪烁间,流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以及一抹难以掩饰的哀伤。
太后听得一惊,双眸直愣愣地看着德惠帝,眸中尽是震惊与不解。良久,她才颤声问道“你……你竟然如此看待哀家?”
德惠帝并未接话,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态度不置可否。
直到此时此刻太后才恍然发觉,洛淮商这个儿子不知从何时起,已对自己筑起了一道防线,不论自己如何说、如何做,也无法触动他的内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太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可一闭上眼,德惠帝今日这些犀利的言辞便一一浮现在她脑海里,如同咒语一般挥之不去,她似乎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儿子了,有时候甚至觉得他陌生得令自己心惊。如今,他不但对自己愈发冷淡和疏远,竟然还为了维护华家不惜对自己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简直忤逆不孝、罔顾人伦!
太后越想越压抑,种种复杂的情绪积压在她心中难以纾解。她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四周寻不见一丝光亮,只觉浑身发冷,心里的焦虑和恐慌、不忿与怨愤让她难以平静。
太后蓦地睁开眼,冷冽的眸子里迸射出一道几近刺人的寒光,厉声喝道“皇帝莫不是失了心智,竟说出这等话来!”
她说着,一掌拍在案几上,狠狠地剜了德惠帝一眼,恨恨地说道“即便皇帝不念及哀家多年来为你步步筹谋的苦心,但哀家生你、养你、护你的恩情,难道皇帝也要为了华家而罔顾了吗?看来皇帝在这皇位上坐得太过舒适,如今就连哀家也不放在眼里了!”
太后最后一句话说得颇有深意,似乎暗含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洛淮舟听了不觉心中一紧,不由转眸看向德惠帝。
只见德惠帝半垂着眼帘,缓缓转动着那枚血玉扳指,让人瞧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倒是唇边牵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意。
“怎么,母后这是在威胁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