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跃笙很少和人交心,也不擅长这样的境况。
可他觉得萧漱玉说得有些道理,再加上之前对于萧漱玉那双眼睛的事,萧跃笙心里多少有点愧疚,于是他只好道:“坐下说吧。”
萧漱玉坐下来,萧跃笙也放下了手里的册子,再次喝了一小口茶水,道:“你想说什么?”
那人扭扭捏捏地说道:“师尊,我想和你说说,我下山的那段日子里发生的事情。”
萧跃笙点了点头,看不出他有没有兴趣,只是那张脸还是那样冷淡淡的,看着没什么情绪。
但萧漱玉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不瞒师尊,自从我容貌尽毁,眼睛也盲了之后,我其实一直想寻死。之前离开若怀宫,也只是不想死在这里,怕我这副鬼样子,玷污了若怀宫的清净。”
她说着,露出悲悲戚戚的神色。
原以为师尊会安慰几句,可萧跃笙也只是淡漠的说:“你不该如此轻视自己的生命,师尊从前便教导过你们,这世间最重要的便是生命,师尊不愿看到你们伤害旁人的生命,同样也不想看到你们因为什么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萧漱玉垂着眸子,道:“对不起师尊,是我辜负了你的教导。”
萧跃笙微微点头,“你继续说吧,之后呢?你又有什么样的际遇?”
萧漱玉继续说道:“离开霜华门之后,我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只知道自己想走得远些,更远一些,最好不让门中的弟子发现。直到我掉进了一条河里,那条河的河水湍急。我想着,如果死在这条河里,或许尸体就能顺着水流漂浮到更远的地方去。”
“我就这样投河了,可我却没有死成,反而被一个老者所救,那老者也是个寻死的。只不过,老者本就是将死之人,于是他瞧着我瞎了一双眼睛,便对我说,可以在他死后,将他的眼睛赠与我。”
听着这番话,萧跃笙的表情有些严肃,似乎有一点道理,却又不是那么合理。
萧跃笙半信半疑,但也并没有提出质疑。
师徒二人聊了一个时辰,准确来说,是萧漱玉对萧跃笙说了一个时辰的话。
萧跃笙越听越觉得身子有点不适,隐约觉得有些闷热。
他整理了下衣襟,仍旧端端正正的坐着,但表情里可以看出他有些异样。
萧漱玉心下一喜,看样子是药效发作了,这让她有些激动。
于是乎,她继续说着沉闷的话题,瞧着萧跃笙因为燥热而继续大口喝着茶水,殊不知那茶水才是燥热的根源。
此时此刻,沐依裳正和顾流觞在水月宫院子里散步。
沐依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顾流觞道:“师尊莫要着急,萧漱玉耐不住性子,此事是早晚的,我们得耐心等着才是。”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沐依裳心里仍旧担心,萧漱玉还有别的花招,会真的有损萧师兄的名誉。
可这些话,她不敢在顾流觞面前提起,生怕又惹得那人不高兴。
于是,沐依裳也只是问道:“你要不要尽早去看着,若是萧漱玉被赶走,你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顾流觞哪里不明白沐依裳的意图,逐出师门不是小事,一定会闹得人尽皆知,何须急于一时?
师尊分明就是想让他去看着萧漱玉,以防她狗急跳墙对萧跃笙不利。
顾流觞一把抱住了沐依裳的腰,“师尊就不想我陪着你吗?”
沐依裳张了张嘴,但又说不出什么推诿的话。
直到顾流觞道:“师尊放心,我已经跟娘亲说过这件事了,她派了人去看着的,你别担心了。”
说着,他撒娇似的贴着沐依裳的脖颈蹭了蹭,跟小狗儿似的。
沐依裳也是拿他没办法,“好了,我有点累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那人连忙点点头,扶着她回屋去。
沐依裳有些睡不太着,一整晚都辗转反侧。
顾流觞紧紧的抱着她,迷迷糊糊地问:“师尊怎么还不睡觉?”
沐依裳叹了口气,道:“我这心里,总是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顾流觞轻轻的抚着沐依裳的后脊,安抚道:“别担心了,师尊,若是师尊真的不放心,我便自己去看着就是了,师尊身子还没恢复,需要好好休息。”
说着,他便要起身。
沐依裳连忙拉住他的手臂,道:“不用了,我也没有那么担心,你别走。”
这三更半夜的,让他出去看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况且张夫人已经派人去盯着了,没必要再让顾流觞折腾一趟。
顾流觞装模做样的又问了沐依裳两次,在得到沐依裳的推辞之后,那人这才乖乖的躺下了。
为了让沐依裳能安稳入睡,顾流觞用自己身上所有的灵力来安抚她,终于让她睡着了。
顾流觞也松了口气,继续抱着她睡去。
天明之时,沐依裳一睁眼,便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想,顾流觞应该是去调查情况了。
可让她意外的是,一刻钟后,顾流觞端着饭菜回来了。
沐依裳很有点惊讶,“你……去做饭了?”
顾流觞竟然理所应当地回答道:“当然了,师尊还要吃药的,我当然要给师尊做饭。这可是掌门师伯交待过的,不可以不吃饭就吃药的。”
“……”
沐依裳问的当然不是这个,要吃饭什么的,又不是没有厨娘,也不至于他这样亲历亲为的。
可看着那人一副诚恳的样子,沐依裳也实在是说不出指责的话。
她缓缓起身,道:“若怀宫那边怎么样了?”
顾流觞摇了摇头,“没什么情况发生,我今早有去问过,娘亲说还没有消息,让我们再等等。”
沐依裳嗯了一声,双脚刚从卧榻上挪下来,那人便自觉地蹲到她面前,给她穿上鞋袜。
这样的事情多了,沐依裳倒也不觉得难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