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入城者,城中宝物皆归他所有!”
“他战死后,本将也必将所有财货收集起来,送给他的家人!”
“他的儿女,就是本将陶成的儿女!”
“决不食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当天晚上,有勇士爬上了城墙,往城中投掷一枚猛火炸弹。
火焰炸开,火油烧到了人的身上,扑不灭,导致无数土人被烧伤,死者十几人。
接连投掷两枚,城上士气暴跌。
后面的兵卒顺利攀爬上城,从里面打开了用石头砌死的城门,攻入城中。
放任兵卒屠城,见血。
难怪这座城池大炮轰不动呢,建在山缝里,城门的石头有一丈厚。
第一个爬上城墙的人被抬过来。
他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大人,小的爬上去了!”
“这城中财货统计出来后,都是你的!”
陶成安他的心:“看见官船上的银币了吗?若被同袍拿走了财货,本将补给你银币!”
“本将说话算数,亏不着你的。”
广西兵疯了似的进城去抢,让他们拿出来,无异于逼反他们,不如陶成来补。
“谢大人!”那人心花怒放,说汉语还不太流畅。
他跪在这里不走。
“还有何事?”陶成问他。
“大人,小人受了重伤,难以在军中效力了,想解甲归田,回家过日子。”
得了大功,就不想当兵了。
人之常情。
“你叫什么名字?”陶成问他。
“小人汉名欧庆。”
这人应该是欧信手下的兵。
土人改汉名时,要么以地名为姓,要么是以主将的姓为姓,所以军中涌现出一批姓欧的,姓朱的,姓方的。
陶成把他扶起来:“欧庆,你是勇士,斩将夺旗的勇士。”
“本将虽不舍得放你走,但你既然要走,本将也不留你。”
一听陶成同意,欧庆喜笑颜开,刚要磕头谢恩。
陶成话锋一转:“但你想过没有,没了官身庇护,别人抢你的钱可怎么办?难道不远万里,来找本将鸣冤吗?”
欧庆一愣,这……
“你暂且养伤,考虑清楚,若执意要走,本将绝不拦你。”
斩将夺旗的,是猛士。
猛士也有小聪明。
欧庆跪在地上:“小人若不要这些财货,大人能封小人什么官职?”
狼兵就是直来直去的,这一点陶成很欣赏。
“本将说赏,就一定会赏,钱就是你的。”
陶成笑道:“只要你留在军中,自然按功行赏,该升官升官。”
“小人愿意留在军中效力!”欧庆不想走了。
陶成安抚他几句,才让他去养伤。
龙里司被攻克。
收拢七八千俘虏,财货也统计出来了,约有两万多两银子,按照银币的折价,陶成直接赏赐给欧庆。
言而有信,他在广西兵中建立了好名声。
至于广西兵的私藏,他则当做不知道。
军法官也会睁一眼闭一眼,匀出一批空船,给军将存放战利品。
短暂休整后,兵进新化司。
而当明军赶到的时候,新化司土官正跪在地上乞降。
项文曜亲自出面。
和那土官说:“交出新化司一切,改土归流,所有男丁组建成兵,归入军中。”
新化司土官宝翁里怔怔地看着项文曜:“大人,为什么呀?”
他自认为臣服大明,年年缴纳税赋,不亏不欠,大明天兵凭什么要剥夺他的一切呀?
这是官逼民反啊!
“干把猪造反,引起陛下震怒,皇威难测,是以陛下要荡平黎平府,以解心头之恨。”
项文曜厉声道:“宝翁里,你主动乞降,可留得一家性命。”
“陛下恩旨,赐贵阳府宅一套,家仆十人,并赐银币千枚,丝绸一匹,瓷器四件,以酬尔归降之功。”
赏赐是按照地盘来赐的,宝翁里地盘不大,赏赐不多。
宝翁里有点后悔了,大不了就打一仗,凭什么去贵阳当囚徒去呀?
“倘若你不愿,谭溪司、龙里司就是你新化司的下场。”
项文曜冷然而立:“是福是祸,自己选吧!”
这是兵强马壮才说出的话。
之前他攻打古州司,铩羽而归,那时候灰溜溜的如丧家之犬。
“我愿降!”宝翁里磕头。
大明天兵的船支,拥堵了整条河,怕是有几万人,这些副武装的明军,荡平他区区一个山寨,太容易了。
“你宝翁里心向大明,是大明的忠臣。”
项文曜语气微缓:“本督抚特许,你寨中部财货,归你个人所有,部运去贵阳。”
宝翁里猛地瞪圆眼睛!
你这是害我呀!
让我去抢部落的财货,让我被部民痛恨,防备我日后造反,这招够狠的呀!
“我明军可协助。”
项文曜驻扎在新化司七天。
期间新化司有部民造反,又重兵弹压,最后放火烧山,吓唬钻进大山里的土人。
收拢新化司大批土人后,强行裹挟着往北走。
也有土人钻进了山里。
项文曜不在乎,把山寨烧了,逼他们变成原始人。
抵达欧阳司。
欧阳司土官不想投降,也不敢和明军打仗,干脆钻进了大山里,偌大的寨子里面空空荡荡的。
这是扫平贵州土人最大的问题。
就是贵州土人钻山里了,找不到他们。
放火烧山只是威胁的手段,想取得效果,需要有几万吨汽油,还需要飞机撒汽油。
陶成笑道:“标下荡平广西土司时,也遇到了这种情况。”
“只要烧了他们的山寨,然后带着财货继续前进,他们为了钱,早晚会下山打劫我们的。”
没错,这就是带着几百船财货招摇过市的原因。
不着急,慢慢玩。
项文曜下令烧毁山寨。
兵进亮寨。
亮寨也有样学样,钻进大山里。
明军把寨子烧了,大军进入最近的城池,铜鼓卫,驻扎。
大批财货换船装车,拉入铜鼓卫。
足足三天,才把财货拉进去。
而林子里的土人,一个个嘴巴流口水。
而铜鼓卫不是县城,却如县城一般,建造两座瓮城,平时由卫所兵戍守城池。
卫所管事是千户,叫郎进,是个熟苗。
项文曜不放心郎进,让陶成接管城防。
大军足足等了三天时间,才有土人偷城。
项文曜并不着急,朝堂从安南运来一批粮食,足够军粮使用,他真的不急。
明军诈做守城不利,土人攻势顺利。
引诱更多土人来攻。
城门在打仗,项文曜和陶成,竟然在品鉴经济论。
经济论更加火了。
丘濬不停填补漏洞,写出一篇篇惊世骇俗的文章,让世人看到了丘濬的才华。
当然,也归功于陈献章,陈献章引经据典的反驳,才逼出最强丘濬。
两个人绞尽脑汁的论战。
关注人越来越多,参与的人也越来越多。
逐渐发展成了,理学宗师对阵经济学阵营的论战。
越来越多的文人加入两个阵营开始论述,还衍生出多个支脉,彼此查缺补漏。
经济学,正在形成、完善、理论体系构成中。
“督抚大人!”
郎进急匆匆进来:“瓮城破了,是否增加戍卫?”
“有多少人攻城?”项文曜问。
“回大人,也就三四千人。”
“继续等。”
“可……”郎进担心,城池被打破。
“破了更好,会有更多的土人从大山里钻出来。”项文曜笑道。
足足守了十一天,铜鼓卫城池告破。
土人发疯似的冲进城池里,掠夺财物,屠杀汉人。
而等待他们的,却是整齐的火铳声。
土人瞬间乱了。
发疯似的往外跑,而城外的还往里面涌,就形成了相堵的局面。
明军火铳兵前压,不停开火。
并往人群里面丢猛火炸弹。
火焰炸开之后,土人哭爹喊娘,互相踩踏。
竟然还有人对着那火焰叩拜,被人踩死还不知道。
嘭嘭嘭!
一颗颗猛火炸弹爆炸,城内城外的土人恐惧万分。
项文曜开始招降。
因为明军也被堵在城内呀,根本没办法掩杀出去,明明大获胜,还是有一些土人逃回了山里。
项文曜收降七千多土人,跑了约有一半。
死了的土人也就几百人。
令铜鼓卫整修城池。
他则率兵北进,攻打黎平府北部最大的土司,赤溪司。
元置赤溪湳洞蛮夷长官司,属思州安抚司,本朝改赤溪湳洞蛮夷长官司,属思州宣慰使司,永乐十一年改属新化府,宣德末新化府废,来属。
土官姓杨,有从征之功。
为太宗皇帝亲置,杨氏年年纳贡于朝。
赤溪司辖王寨、茅坪、归弓、得脑、平敖、张化、平秋、石引、高坝、皮所、鄙腮(鄙胆)、黄闷、小江、苗白等十四寨。
所以闻听天兵来,土司土官杨福,拄着拐杖亲自相迎。
他父亲杨通谅是太宗皇帝平定思州田氏功臣之一,他取代了原王氏,成为赤溪的长官。
杨通谅也算是勤于王事,他是在为朝堂征讨邛水长官司时被杀,杨福在洪熙元年,承袭土官,并于宣德十年入朝朝觐。
所以,杨福不怕明军。
浩浩荡荡的船支,从江中而来,迅速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近千艘船支,在狭窄的亮江中穿行,堵塞了整条江面。
杨福觉得几分惊恐。
他跪伏于地:“赤溪湳洞司长官杨福,恭迎天兵!”
项文曜一袭红色官袍,战于船头之上,迎风猎猎。
陶成护其左侧。
贵州镇守太监阮让,立于船头右侧。
“杨福,可知天威为何而来?”项文曜冷冷开口。
“下官不知,请督抚大人教诲!”杨福是国子监监生,他父亲有功,他被荫入国子监。所以他精通文墨。
“本督抚问你,干把猪造反,你赤溪司,为何收容其残兵?”
原来是这事啊?
杨福松了口气:“回禀督抚大人,下官并未收容残兵,只是将其抓捕于寨中,欲交给大人处置,以获战功。”
大家都这样做,当时您不也睁一眼闭一眼嘛。
“距离叛乱,已经过去一年时间了,你的战功呢?”项文曜喝问。
杨福蠕了蠕唇,这不是托词嘛?
“请大人先下船,入府中一叙。”杨福打算贿赂项文曜。
其实,贵州卫所,早就被各土司给渗透成筛子了,彼此联姻之后,互为一体。
甚至,来贵州的官员,多受土司贿赂,还有的官员跟贵州土司索贿,结果被土司报到中枢去,丢了颜面。
“本督抚船上六万精兵,你是想天兵入寨吗?”
杨福吓了一跳:“督抚大人,我父对大明有功,下官年幼时又在国子监读书,回到寨中,极力汉化,对陛下更是忠心至极。”
“请大人暂且听下官解释,下官一定给大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话没说完。
项文曜淡淡道:“杨福,你是忠臣,本督抚知道。”
“那现在给你两个选择,服从大明改土归流,你入贵阳为官,你家族世袭武官,中枢会赏赐大批财货,足够你家挥霍百年。”
“另一条路嘛,就是抵挡天兵,和天兵论个短长!”
杨福脸色急变,这是彻底撕破脸了?
项文曜是蠢吗?
直接偷袭效果不更好吗?
贵州和广西地形还不一样,地势高,遍地是山,进去就找不到,还不如光明正大打一场,起码能抓到更多的俘虏。
若这土司直接钻进大山里,一辈子都找不出来了。
“可做出决定?”项文曜厉喝。
杨福是读过书的。
他略微思索,就想明白了敌我双方优劣之处。
明军势大,但我土司更了解地形,说钻进大山就钻进大山里,明军根本找不到我们。
其实,土司也不希望寨子里的土人钻进大山里。
土司实行的是翻版奴隶制。
他们剥削寨民比谁都狠,这些寨民钻进大山里,极有可能不出来了。
“请大人允准下官回去和家人讨论一番。”杨福一时半会难以抉择。
“给你一天时间,明日给本督抚答案!”
项文曜打发他走了。
然后组织兵卒下船,并且把船上装宝物的箱子,都打开,太阳照耀下,银子闪闪发光。
各种宝物,让人眼花缭乱。
还有那无数船支的粮草。
都是宝啊。
项文曜施施然下船扎营。
“大人,不如下官直接派兵进去杀一通。”陶成觉得这仗打得太不爽利了。
“没办法,咱们不怕打仗,就怕他们钻进大山里。”
项文曜无奈:“好在陛下深知剿抚贵州蛮之难,并未规定时限,否则你我才头疼呢。”
这是皇帝英明之处,想彻底荡平贵州,需要几年之功。
等贵州精锐大成,直接挥师平滇。
杨福回去商量。
第二天早晨,给明军送来肉食。
正午的时候,亲自造访。
“督抚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赤溪司归附大明,能得到什么好处?”杨福开门见山。
“好处多多。”
“其一,你杨氏世袭武官,你本人入贵阳做官,你家中挑几个聪明孩子,入讲武堂学习。”
“其二,陛下赐你家在贵阳一座大宅子,给你家族一万枚银币做赏赐,外加你赤溪司所有财货,都归你。”
项文曜的条件,让杨福直皱眉头。
我在赤溪司是土皇帝,赤溪司十四寨,统领四万人。
你就用这,买我这数百里之地?
“杨福,可知抗衡天兵的下场?”
项文曜淡淡道:“景泰八年平定广西,你该清楚吧?”
“看看本督抚身后的广西兵,这样的兵,朝堂有上百万!”
“你说说,这上百万人能不能平定你赤溪司?”
杨福脸色一变:“可在下是忠臣啊。”
“既然是忠臣,如何还讨价还价呀?”项文曜厉问。
杨福吓得缩头。
“不过。”
项文曜话锋一转:“你可为朝堂征战,你赤溪司凑出精兵一万,由你统领,随明军征战。”
“你从土官变成武将,可凭战功封爵。”
“若荣封伯爵之位,岂不比你这小小的蛮人土官,强太多了吗?”
“你这土皇帝,夹在天柱土司和邛水之间,滋味不好受吧?”
“本督抚这是在救你呀。”
杨福的日子真的不好受。
为什么赤溪土司恭顺呢,就是因为赤溪土司夹在两个大土司中间,不得不和大明合作,所以恭顺。
只要破了一角,看看杨福恭不恭顺,立刻翻脸。
“下官若归降大明,可获封什么官职?”杨福问。
“指挥使。”
才指挥使?
杨福对这个官职很不满意,虽然卫指挥司的指挥使是正三品官员,问题是在苗疆,这玩意太多了。
铜鼓卫的主官,就该是指挥使,如今是千户代替。
这样的卫所,苗疆遍地都是。
“正三品的指挥使还不满意?”
项文曜道:“你以为是卫指挥司的指挥使呀?这是率兵打仗的指挥使,按照常规,你手下有三个千户,最少掌兵三千。”
“本督抚允你掌兵一万,官职已经如副总兵了。”
“凭这一万人,你难道连个伯爵还挣不下来?”
项文曜道:“本督抚再告诉你,陛下有命,平定贵州,不允许土司的存在,你说前面会有多少战功等着你呀?”
杨福脸色一变,刚要问为什么呀?
项文曜则摇摇头,盯着他。
杨福百般思考,最后跪在地上:“下官愿降!”
赤溪这个地方太重要了。
夹在三个土司中间,瓦解它,其他三个土司,都能攻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