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是必须要救的,不就是被羞辱一番吗!
田大参转身正要离开雅场时,忽然有人站了出来,大声说:「我童汉臣愿与田前辈一同前往,声讨秦德威!」
田汝成田大参愕然,真有人这么勇的吗?竟然还直呼秦中堂姓名!
这十几年不在杭州,对后起之秀了解不深,但仍能记得这位童汉臣乃是近些年的进士,似乎因为弹劾别人,导致被罢免回乡。
还没等田大参反应过来,又有人
站了出来,高声道:「我高应冕愿与田前辈一同前往,声讨秦德威!」
人群一片哗然,大概也没想到还有第二个这么勇的,这位高应冕也是个人物,中过进士的,很有地位。
忽然第三个人站了出来,「我张瀚愿与田前辈一同前往,声讨秦德威!」
别人也认得,这位张瀚同样不是无名之辈,进士出身,在南京六部做官,最近休假回家。
勇敢的人接二连三出现,田大参有点麻了。
其实他真不是去「声讨」秦德威的,如果没有外人在,自己怎么软弱都没问题。
但这三哥们凑什么热闹啊,如果都去围观,自己还怎么向秦德威求情讨饶?
而且这三哥们口口声声的说要声讨秦德威,岂不就绑架了自己的立场?
田大参心乱如麻时,参加雅集的其他人也都惊呆了,我们杭州城竟然藏着如此多铁骨铮铮、不畏权贵的文人?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过?
那秦德威是什么人,对官场稍有了解的人都清楚,可他们当中竟然出现了三名壮士敢向秦德威叫板!
「壮哉!壮哉!」当即就有人交口称赞,「三位君子实乃我杭州的三把热火,光照士林!
田大参实在是骑虎难下,只能长叹一声,带着三勇士,朝着岳王庙方向走去。
如今之计,也只有见机而作了。
雅集地点也好,岳王庙也好,距离岸边都很近,彼此相距也不远。
田大参向西急忙走了一会儿,又折向北,便来到岳王庙门外面牌坊那里。
他远远的就看到,一堆人站在木牌坊下面,中间有个年轻人,正对着木牌坊指指点点。
而自家儿子则被两名壮汉夹着,像是小鸡仔一样。
此时此刻,也就田公子会特别注意周围动静了,所以第一个发现了田大参的到来,连忙叫道:「爹爹救我!」「
正仔细研究牌坊的秦德威听到声音,便转过身傲慢地望着走过来的一行人。
田大参咳嗽一声,正斟酌着应该怎么开口时,跟随而来的三勇士却越过了他,直接站在了前面。
这让田大参非常不满意,前后辈的规矩还讲不讲了?现在的后辈人物都是这样不知礼数的?
秦德威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三人,莫名的都有点面熟,但他没有说话询问,因为对方肯定会主动报上身份的。
只听为首的人说:「我等皆是嘉靖十四年乙未科进士!我乃童汉臣也,此二位乃是高应冕和张瀚!」
秦德威:原来都是同年啊,难怪看着面熟!一起中进士的二三百人,自己又不可能全部熟识,没认出来也正常!
不过在官场伦理中,同年也是比较特殊的关系。
如果把师生比喻为父子,同年就类似于兄弟,当然兄弟之间也不一定感情好就是了。
所以秦中堂也只得拱了拱手,假惺惺的问道:「你们如今在哪里高就?又为何全都在杭州?」
童汉臣恼怒的说:「今年我从魏县知县升为御史,前月我按职责弹劾大同巡抚詹荣。结果被兵部否了,并且反告了我!左佥都御史桑乔向朝廷奏请,上月罢免了我官职!」
詹荣就是用房子换了巡抚的那位,兵部是王廷相的地盘,桑乔是曾后爹同乡加同年,算是秦德威叔父辈。
所以脉络就很明显了,正直敢言的御史童汉臣大概被秦党直接打击报复了。
童汉臣越说越气,指责说:「你秦板桥对同年也过于苛刻了,哪有直接把官职撸了的!」
秦德威愕然道:「我并不知道此事啊。」
三勇士之二高应冕也开口说:「三年前,我从
知县升为光州知州。又三年后,今年任满进京叙职,期间随一位前辈去拜访了严阁老。
然后就被吏部文选司员外郎赵贞吉认定为严党,用以贿求进为借口,要把我选到甘肃去!我一怒之下就回乡了!
所以你秦板桥对同年也太苛刻了!我就是顺应大流去礼节性拜访而已,怎么就成了严党?
都知道赵贞吉乃是秦德威的铁杆死党,被秦德威从翰林院弄到了吏部中层当代理人。
秦德威愕然道:「我并不知道此事啊。」
三勇士之三张瀚叹道:「自从嘉靖十四年起我就在南京户部当主事,三年又五年,还是主事!」
秦德威撇清说:「这总与我无关了吧?」张瀚也生气了,「南京户部要接受京师户部的考核,我上月得到的结果竟然是不称职!
我打听过了,就因为我是浙江人,被归类于浙党,户部王尚书那边就压着我!
你秦德威对待同年实在太苛刻了!你和大佬们争斗,不要这样胡乱波及我们啊,我们又挡不了你的路!」
都知道严阁老拉拢浙党人物,秦中堂和浙党大佬屠侨、张邦奇都不对付。所以被判定为浙党的,被秦党骨干王尚书刻意压制再正常不过了。
秦德威愕然道:「我并不知道此事啊。」
李娘子忍不住捂住了脸,夫君今天还说要扮演一次大反派,现在看来,似乎也不用刻意扮演,直接就是迫害三位忠良的反派嘴脸。
被抢了风头的田大参瞠目结舌,这就是你们三勇士的铁骨铮铮?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声讨秦德威?这就是照亮了杭州士林三把火?
你们踏马的就是来撒泼卖萌,找秦德威讨回官职的吧!
童汉臣气性最大,听着秦德威「装疯卖傻」,怒道:「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秦板桥你装什么糊涂?难道我们如此巧合就全都遭殃?你这样针对我们实在太过分了!我们虽然是浙江的,但我们杭州这边与宁波那帮讨海的也不是一回事啊!」
秦德威只能解释说:「我眼中盯着的都是严阁老这样的人物,再不济也是大司寇毛伯温这样次一等的人物!所以我根本就注意不到你们这样的小趴菜啊,你们在哪我都不知道,怎么可能针对你们?就你们这点官职,也不值得我去针对!」
三勇士:不知为何,感觉还不如不解释呢!
秦德威怜惜地看着三位同年,悲天悯人地说:「你们就是大时代之下的炮灰啊,身不由己被卷入了洪流,却还想着独善其身。」
「然后又被激烈的党争波及到,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从官场消失了,这就是许多认不清现实的小人物的宿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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