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打春晚,总感觉春天特别的暖和,没事从农学里偷跑出来,蹲了城墙跟上惬意的感受蓬勃的生机,遍地黄嫩的草芽,头顶树梢上棕绿的蕾苞,城河边的老鼠开始布置新家等等,心境也跟随着万物复苏的时节开朗起来。
开朗,看来我在过去的一年中过的比较阴郁,好多事要干,忙来忙去的日子对我来说并不幸福;曾经看过三毛的书,虽然大多数的情节早就没了印象,可我仍然喜欢这个女作家,从小就立志夏天卖冰棍,冬天卖烤红薯的人,我俩倒是志同道合,很喜欢这样的女孩子,真的。
二女显然弄不清楚卖冰棍和卖烤红薯两种职业的区别,但换句话问的时候就简单多了,“你愿不愿意夏天卖凉粉,冬天卖柿饼?”
二女很喜欢的点点头,前提是只要我愿意就行。我当然不愿意,可心里却高兴。同样的问题,兰陵让我去死,颖觉得我又犯病,只有二女明白我的心境。虽然那两种职业的总收入连每天的零食都难以保证,可二女并不计较这些,理由很简单,我去卖凉粉的话,颖和兰陵就肯定不会奉陪,这样她就能名正言顺的成为老王家凉粉的老板娘。
我没敢问老四,害怕凉粉店在她手里会发展成全球最大的快餐连锁模式,这样下去就和现在的日子没有多大区别,这个小姑娘总是不停的转着心思,对她来说,估计一生最大的意义就是把不值钱的玩意用合理合法的方式推销出去,哪怕是一堆破烂都能从中找寻出与众不同的价值。现在正对着颖穿不进去准备丢掉的鞋子寻找商机,她认为这种分左右脚地鞋子不该只在京城少数贵族圈里流行,应该让芸芸众生都去感受它的好处。
“脚有点肿,”颖身子倒没显很大变化。但脚的确有点浮肿,正架到我膝盖上做脚趾体操,一开一合的很灵活,忧心忡忡问道“会不会变的比兰陵公主的脚片还大?”
“你俩比过?”我一般不愿意回答这么乏味的问题,兰陵脚片是大一点,但还是和身材成比例的,也很好看,可我不能正面回答。颖又绕了圈子臭我,只好回避。
“当夫君心里比过呢。”颖大度地轻笑几声,示威般的摸摸微微突起的肚皮,念旧的口吻自言自语道“长时间没见公主到家里来了,心里怪想她的。妾身现在这幅模样怕也不好见那些尊贵人…”
“哦,我还当你把京城里的人都见遍了呢,不好见人还满世界马车乱窜的不停,好见人都该夜不归宿了。”伸手在俩耀武扬威的大拇指上揪了揪。“趾高气扬地很啊。”
“问都不能问,这都算计到王家头上了,还里里外外的回护着,”颖皱着鼻子给了个臭脸,“妾身不管外面的事务。可这道理也清楚,内府不是那么好相与。这才开个头,咬人还在后头。您没回来的时候老四都给妾身说了。”
“姐,您这鞋面是布的?”老四没理会我夫妻俩唠叨。捏了个鞋帮子朝颖晃了晃,“底子怎么垫这么厚地?”
“女娃家,针线活都没碰过,问这话都不怕人笑话!”劈手给鞋打了一边,“没点规矩,这人都坐了跟前,你端个臭鞋晃来晃去,什么样子?”
“你不是还端个臭脚动来动去。鞋怎么了?”老四因为老娘入驻王府的原因,同样的管教,有长辈在就轮不到颖这个外嫁的姐姐打人,在颖跟前气焰嚣张了许多,见颖低头找长兵器,赶紧闪开嘟囔“娘说从小就让你给打丑地,再怎么嫁不出去都和你有关系!”
从遗传学角度看,老四的论点不成立。打丑的可能性不大。若按频率计算,二女现在的模样肯定会气碎镜子。
“还反了!”颖嘴里恶狠狠。却没了后继动作,朝老四打量一阵,笑了笑。“进去找二女耍,少在我跟前找事。”
“我是觉得这鞋好,正好王家就产布料,别小看这一两双的不起眼,谁都离不了。”老四可怜巴巴蹲了拐角解释道“庄户自然穿不起这么精致的鞋,可放了长安城里就不一样,布的,麻的,绸面地,只要合脚,总有人愿意花钱买来穿。”
“昏话,谁家朝外面买鞋?除了你这种不动针线的臭丫头才有这么厚脸皮,不在惜几个钱,还是自家做的鞋舒服。看看京里几家订鞋的小店就知道,赚钱那么容易啊?”颖不以为然端了茶碗抿了口,朝老四挥挥手,转脸向我抱怨“这丫头疯魔了,鞋里都挖抓。”
“总有自家做不出来的,布料现在金贵,没人愿意拿这东西做吧?”老四不满的反驳道“咱家现在看了风光,这是姐夫在外面力争的一点时间,十年八年过的安逸,后面四五十年还让姐夫去朝内府争么?咱家这花露水生意往后是不是好做先不说,利润这么大地东西就是内府不垂涎,总保不住别人不起歪心思。独门生意不长远,若真想学人家那些百十年家族地经营,绝不能把家里活命的进项指靠在一个花露水上。”
独门生意不长远,是啊,我早就知道这个道理,家族经营模式都是多元化发展,遍地开花,光指望花露水这进项活命就和吊了歪脖树上没多大区别。老四不是针对鞋说地,这是指了鞋提醒我和颖要认清眼下的局势,就算现在安然自泰,还是靠的朝局稳定,内府里有兰陵掌柜的关系,真有个变故,小船经不起风浪。
颖没吭声,多年的安逸生活让颖多少有了点逃避的心态,斜了眼睛瞅瞅我,搬了脚指头在我腿上晃了晃。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姐夫是聪明人,您能听懂。”老四拾过个小板凳坐下,抱了膝盖等我回应。等了会见我没发话,“总是想到了,您说两句啊。”
“我先听你的意思。”我拍拍颖的小腿,探头朝房子里看看,二女正笑嘻嘻的坐了门口上朝我挤眉弄眼,“说说,如今咱们两家该怎么规划?”
“就说王家吧,”老四探身朝厢房老娘那边看了看。没动静,听不到。“陈家有我姐在,就肯定得吊了王家这树上,王家好陈家跟了好,所以王家兴盛不衰也是陈家上下的心愿。”
我朝旁边颖看了眼,凑她耳朵跟前嘀咕道“你妹子比你想像中能干地多,你好好听听,先把身架放一放。”
颖点点头。把脚从我腿上收回来,朝老四招招手,“坐过来说,没人要打你。”
老四觉得先得在花露水之外发展几项能和花露水作坊在收益上相匹敌的产业,如今家里花露水一家独大。一旦有闪失就万劫不复,鸡蛋不能放了一个篮子里。素蛋作坊在眼下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造纸作坊虽然经营上有所好转,但一开始摊子铺的太大,又属于工部上挂了号的。兰陵又在其中占一半股份,王家不能随心所欲的经营,可以划归到边缘产业上,随时都可能发生变故的那种。
其中最灵活最没有限制的就是织造作坊,一不占独门,二没有那么多管制,三在国家大力推广过程中,政策上有倾斜。但面对内府这种对手却让人担心。而且工部有横插一脚地趋势,三国鼎立的态势一旦形成,王家不管从什么方面来看都处于劣势,每朝前迈一步所付出的代价都很惊人,一旦织造业市场成熟,王家沦落到夹缝中求生存的地步是迟早的事情。
“这得几十年后说话吧?”对老四在织造业上的看法有异议,按现在的市场消费能力和生产力结合来看,想让棉织业在几年中成为国家支柱行业的可能性极小。就现在这个情况。别说取代麻织品,远远凌驾于丝织品地价格就让绝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几十年就迟了。若几十年后王家在觉得吃力的话,想掉头也迟了。”老四没理会我的看法,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几十年后的情形咱们谁也预测不了,但工部和内府就不必要有这些顾虑。咱们和他们不一样,而且一旦形成规模,朝廷所有对织造业地有利规定都会逐步取消,不在鼓励转而实行统一控制的时候,内府和工部的优势就真正体现出来,我们不能坐等这一天。”
我不知道这小姨子是哪个大学经管系毕业的高材生,但话里带到地那些东西的确是往后会发生的情况。棉粮等生活必须用品国家肯定会实行统一调控,至少一千五百年后的政府仍旧把这些牢牢控制在手心里,只给民营企业留下不大的生存空间,转而鼓励大家朝主产业以外的衍生产业发展。
没敢打断专业人士的演说,用自己求学时对老师那种目光朝老四附和般的点点头,老四很受用我地鼓励,顺便挑衅的扫了颖一眼,“既然王家庄子上……主要是云家,云丫头的做法值得我们借鉴。她不愿意让王家把持自己的命脉,却也不跳出务农的圈子,将养鸡上的投资慢慢转移到莲菜上去,如今咱家即使不和云家签契约也不会对云家造成致命的影响,再过两年或许连影响都算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