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思利害魏圭交底细 杭州城…(2 / 2)

王正阳看得有些呆,他发觉好的东西谁都喜欢。昨晚他梦见自己在保荣园里徜徉,醒来居然生出些许遗憾,甚至想有朝1日能带上荷儿、春花1同住在这里多好。

突然1个声音,“呔,贼头贼脑瞅什么?”台阶上1个衙役喝道。

王正阳忙上前作揖,朗声道:“差爷,小的是杭州府督学佥事吕老爷的亲戚,自山西平阳府来拜访。”

那衙役翻着眼白想了想,“督学衙门……你往涌金门那边去,到这里干甚。”

王正阳道了谢,拎着酒和点心1路打听着往西,约摸半个时辰,到了涌金门。再打听,又往北拐,走了少半柱香的功夫,转过1个雕砖画栋的大牌坊,两边是盛开的大花圃,秀竹间假山峻奇,流水环绕。

大红门里,不时有书生模样的进出,1个面容白皙的老门禁盘问着想要进去的人。

王正阳过去作揖打问,老门禁打量他,“你是他何人?”

王正阳:“吕老爷是小的姑父。”

老门禁:“既是至亲,居然不知吕老爷已于两年前谢世?”

王正阳惊道:“我姑母现在何处?”

老门禁:“老爷的府第我等如何知晓。”

王正阳将酒和点心放到台阶角上,作了个大揖,“门爷,小的自山西平阳府跋涉数月到此,只为见姑母1面,万望门爷代为打听,这点小礼权做孝敬。”

老门禁看了看,“看你来1回不易,老朽且去费些口舌”,说完,拎了酒、点心,将王正阳和几个书生关在门外,等了片刻,老门禁出来。

“你自此1直向南,往清波门1带打听去。”

王正阳谢了老门禁,大步往南,沿着西城墙的路,从最北走到最南山脚下。此处地势已渐抬高,缓缓而上,整个杭州城尽在眼前,西面湖水波光潋滟,荡漾浩渺,确是好居处。

王正阳寻了1家点心铺打听,那掌柜在此处开店已有些年头儿,自然知道些。

“你问那个两年前谢世的吕老爷府上,早已转与他人了。大约1年前家眷也搬走了,当时我还看见,1共两辆马车走的,也不知去了何处。”

王正阳问:“大叔可知吕老爷的2房也1同走了么?”

掌柜:“你说那2房我见过。常见大太太带着丫头出来,她倒是少见。听人讲她没跟着走,留在了此处,究竟何处却是不知了。”

王正阳提着的心落下,依旧买了2斤荷花酥、两瓶女儿红。

“大叔,方才打听之人乃晚辈姑母,我行了两千里来探望,如何寻得到她?”

掌柜:“你往东面3宝堂打听去,隐约听她偶去买香烛之类,想是做了优婆夷。”

王正阳又费了1番周折,终于寻到许莜儿的住处。那是依着府第旁边扩出来的1座孤00的小院,白墙灰瓦的两间小屋。原是吕老爷有闲情之时种菊南山下放农具、花苗的地方,眼下单分割了出来。

没有门楼儿,两扇小木门关着,矮墙只及王正阳胸口,站在墙外唤道:“莜儿姑姑……。”

如此唤了几声,1个青衣灰鞋、头戴尼姑帽的女子推门往外看,面容清秀却透着几分憔悴,诧异道:

“这位兄弟要找哪个?”虽已过了几年,但王正阳见过许莜儿多回,那声音还记得。眼里有些泛潮,隔墙喊道:

“莜儿姑,我是阳儿。”

许莜儿愣了片刻,奓着两手奔过来,拉开门的刹那,王正阳赶紧跪下磕头,许莜儿拉起他,握着手问:

“阳儿,你咋来这里了?”笑着,泪却是哗哗地流。

王正阳:“莜儿姑,咱们屋里说。”

1进屋,王正阳不觉心酸。屋里虽不阴暗,却只有东边1床,中间1桌、1椅,西边1个小灶。

床上1条叠得方整、旧得起边儿的薄缎被和1个包着衣物的包裹。

灶台上放着1碗、1筷和1把木勺。墙角有个2尺高的小水缸,上面摆1根木棍儿,架着个葫芦水瓢儿。

最值钱的当是桌子正中摆着的1尊唐3彩观音菩萨像,1个精致的小香炉袅袅地燃着3支细香。

王正阳1瞅,两排灵位,上面是莜儿姑的婆婆、张老伯、袁大叔夫妇,下面是自己的爹娘,忙上前磕头。

许莜儿往小铁锅里舀了1瓢水,火镰引燃灶火,屋里便弥漫着淡淡的烧稻草的烟熏味儿。

许莜儿边添柴草边念叨着,“平阳城的人去了1半,自到了杭州,姑日日在观音菩萨像前祷告,求菩萨保佑你赵叔、荷儿姑、你耀祖姑夫、玉环姑、钰儿和你。姑心诚哩,菩萨会感应的。”

王正阳沙哑着嗓子,“姑,我玉环姑、赵叔也没了。”

许莜儿眼睛大睁着、愣着,继而跪倒在观音像前流泪念叨,“菩萨啊,我的哥们、嫂嫂们那么好的人,为何早早都去了……”,声音压着不大,却哀伤之极。

王正阳跟着跪在1边流泪,怕许莜儿悲伤过度,待她哭了1会儿,劝道:

“莜儿姑,且忍住悲伤,我此来是有事情要办。”

许莜儿止住哭,用家里唯1的1只碗给王正阳倒了热水,2人把这几年的事情你讲过来、我说过去。

原来,许莜儿1到杭州府,讲了单飞虎强夺庄园的事,被太太怨了几句,吕老爷把这事托给了早年的同门,便过去了。

许莜儿到来后,什么也没添置,只买了1尊观音像供在自己房里,其它事大太太怎么说便怎么办,倒也清静安宁。更兼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渐渐心情好起来。

不想几年前,吕老爷突然发烧、头痛、呕吐,郎中开了药吃下止住了。却是吃喝不下,人瘦得剩1把骨头而肚子奇大,是江南常见的大肚病,花了不少银子,熬了1年多人去了。

吕老爷花了老本儿置下这片不大却舒适的庄园,比平阳府贵3、4倍,本是要将这里做为终老之所,想着剩下的银两也够家人用度,却不想1场大病花去了不少,人还是没了。

1家人坐吃山空过了多半年。太太看出若这么下去迟早全家人要断米粮。1狠心变卖了庄园家当,得了1笔银子,回山东兖州娘家过日子。

本来,太太1直没把许莜儿当家里人,只不过有吕老爷护着,许莜儿处处顺从,太太挑不出什么。

可回娘家若带上许莜儿却是不伦不类。老爷已经没了,没法当妾养着;让她做下人又伤了老爷的名头。

便问许莜儿打算怎么办。许莜儿知太太不愿意带她走,说只求在此留1间陋屋、几斗白米度日即可。

这话正中太太心意,将庄园外的小杂院给了她,留下1百两银子,带着下人走了。

许莜儿原本的那个丫头,1见跟着她没饭吃,便哭着央太太1起带走了。

这样,许莜儿抱着那尊观音像搬到了这里。1百两银子却是不敢乱花,每次买十斤白米,就差数着米粒吃了,1年下来,居然只花了4两银子。

却又因为有几分姿色,有那游手好闲的年轻人便结伙前来相扰,大半夜矮墙外哄笑着唱荤曲。

许莜儿惹不起,又躲不开,尽量不出门。出门便素颜对人,头上也戴上了尼姑帽,那混混儿们见这个寡妇居然念起佛来,便慢慢不再来骚扰。

王正阳1想,爹和赵叔已没,自己必是要管莜儿姑。

“莜儿姑,我此来本是探望,没想你成了这般。我有事在身,在此久留不得,你也随我1起走。”

许莜儿叹了口气,“原本啊,我是活11天,只想着把婆婆伺候走,我便生死由命了,你爹、你赵叔救了我。

眼下在这里撑着,是想有1日或许还能与你们见面,无论穷富,1起坐坐热炕,说上几句话。谁想你爹娘没了、你赵叔、玉环姑也没了。

姑陪你几日,你1走,我便带了剩下的这点儿银子到庵里入伙,你爹他们就是到了那边,也是需姑给祈福的。”

王正阳:“有我,还有耀祖姑父、荷儿姑,定不会让你受这清苦。这里潮湿得没法住,随我先住客店去,我们1起离开。”

许莜儿:“你要往哪里?”

王正阳:“我先到京城向邓大人交差,再带你去西安,住我耀祖姑父那里,将来或许荷儿姑也去。若平阳府能容我们安身,我们便都回平阳府。”

许莜儿:“是咱平阳的邓知府么?”

王正阳:“正是。”

许莜儿:“邓大人也是我的恩人。你事情忙,姑怕拖累你,不如在此候着,待你忙完事情来接亦可。”

王正阳:“这1去1回,光路上就半年,再加上其它事情耽搁,怕是又要物是人非。既然好容易在1起,就别分开,待我为姑寻到安身之所。”

许莜儿道:“先是你爹、后是你,莫非是你爷儿俩前世欠姑的”,说着又垂下泪来。

王正阳起身院里瞅了瞅,问:“这小院儿可有房契?”

许莜儿:“太太只说已跟新主家说好,让我住这里即可,其它1概不知。”

王正阳:“那便无甚牵挂了。”

也没什么可带,许莜儿将观音像、香炉、灵位包了抱上,王正阳为她拎着包裹1起出了门。

走出几步,许莜儿回头望了几眼,施了1礼,流了几滴泪。

跟着王正阳往前走了1里地,上了辆马车,回客店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