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约车经过东京湾上的大桥,停在公园附近。
两人下了车,跨过一条大路直直往前走,能看见东京湾上停留着几艘豪华游轮。
经过人行横道,走到月乃雪兔说的那家露天餐厅,这是一栋别致的西洋风建筑物,很有大都市建筑风格的景致。
难以想象这是一个高中生的聚餐,想必组织者的家庭富裕,然后再这里包下了一个场吧。
只不过柏源泽怎么想都没想到那个有钱的人是谁,但是,有钱真好。
和月乃雪兔走进店里,就能听到衣着整洁的服务员传出的「欢迎光临」的声音。
在一楼楼梯的右侧,有一块白板,上面用粉色的铅笔写着「湘北初中同学聚会的客人请往天台二区走」。
柏源泽就跟着月乃雪兔往楼上走,抵达天台二区,站在门口的服务员立刻拦住两人:“不好意思,现在二区是包场。”
月乃雪兔从包里取出邀请函,是一封白色的信笺。
“抱歉,请进。”服务员看了眼邀请函,态度毕恭毕敬地请两人进到天台。
扭开门把手,视野豁然开阔。
从这个天台能将东京湾的景色尽收眼底,停靠在对侧的是豪华游轮发出的霓虹灯光,右手边是台场海滨公园和自由女神像。
自助式的天台会场里大概有二十多人,他们分成了五六个小组,一边谈笑一边欣赏着东京湾的美景,嘴里还时不时地说着「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柏源泽走到摆放着菜肴的长桌时,站在附近的一组人才将视线望过来。
本以为是哪个同学,其中一人刚打算打招呼,当注意到是柏源泽时,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取而代之是诧异和困惑。
很快,不止一个人发现了他们两人,周围的小组分别传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气氛宛如美食溢出的香气,传染到每一个人的感官里。
最后,所有人都盯着柏源泽和月乃雪兔。
“那个人是?”
“好像是柏源吧?”
“身边是月乃雪兔吧?可是,为什么?”
“谁喊他来的啊。”
“我不知道”
柏源泽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带有血红的牛排上,最后拿起盘子,自顾自地叉起一块牛排往嘴里送。
牛肉排到底是什么味道他没有去注意,明明很腥才对,此刻却清淡的像白开水。
此时此刻,初中的同学们依旧看着柏源泽,有些男生还用眼神在互相交流——
「你去跟他说下话」
「为什么不是你去啊?」
「快点啦,气氛太差劲了」
很快,一名系着单马尾的女生就走了过来,搂住月乃雪兔的手臂说:“雪兔,来的太晚了吧。”
月乃雪兔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向柏源泽。
那女生也将视线落在柏源泽身上。
“好久不见了,柏源同学。”
柏源泽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同时看着眼前的女生,他记得是班上的好老人班长池田茜。
“你还记得我?”他说。
“我早已经忘记那个把我室内鞋扔进水池的柏源泽了。”池田茜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却露出富有深意的笑容。
柏源泽其实对把她的鞋子也扔进水池怀有愧疚,说:“不用在意我,我只是陪雪兔来的,我会添份子钱的。”
池田茜紧紧挽着月乃雪兔说:“我才不会在意份子钱。”
“这场聚会是你集合的?”柏源泽问。
“我想班上也没有人有集合全体人的力量了。”
“原来你这么有钱。”
周围的同学都屏息凝神地注视着柏源泽和池田茜的对话,宛如清晨的第一位小鸟踏出木屋时,其余的小鸟在谨慎地观察是否会出现意外。
池田茜看了一眼周围的同学,然后笑着对柏源泽说:“大家,还是那么喜欢跟着气氛走呢。”
“因为这样最省力。”柏源泽说。
池田茜单手抚摸着月乃雪兔的小手说:“作为班长,当时没有站出来为你辩解,我也有错。”
“你是哪个护崽的母亲?”柏源泽玩味的吐槽道。
“我向来认为我公正,所以向老师请求担任了班长的职位,可是因为柏源同学,我却对我自身产生了怀疑。”池田茜冷静地说。
柏源泽又转过身,直接拿起了一块西瓜放进嘴里,甘甜的汁水从嘴里漫开,但先前牛肉排的味觉却突然冒出来了,有腥味。
池田茜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说:“我一直想和你重新取得联系,可是一直无法联络到你,于是我就写信给你,但是始终没有回信。”
柏源泽一愣,他根本就没有收到任何信件。
如果他没有收到的话,那就只有妹妹柏源和月了,她很不喜欢在湘北立中上学,想必看见了哥哥以前同学发来的信封,生气的扔掉了吧。
接着,池田茜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同学们大声说道:“各位,当时初中发生的事情,错的人是我们,不是柏源同学。”
明明这里并不是封闭的空间,然而池田茜的声音却在寂静的天台上显得格外响亮。
“”
对于池田茜于数年后下达的结论,在场的同学们却保持着沉默,好像平静的水面下蛰伏着汹涌的暗流。
“现在说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吧,池田。”一个打扮时髦的女生单手抱臂,用一种倾吐不满的语气说,“你知道那天以后,我们的家长天天啰嗦,老师也一直在追问我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现在就连上了高中,也会有同学来询问那件事,搞的我们好像罪犯一样!”
那女生说的话彷如一阵带着情绪的风,将所有人的感情全部引向了一个方向。
“其实我来这里也很不安,毕竟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对、对啊,虽然我也有说些什么话,但、但已经两不相欠了吧”
“我现在还是有人来问我当时发生了什么,可是我哪里知道啊”
“柏源不也把我的生活搅的一团糟吗?”
周围的同学们纷纷掺和进来,即便如此,池田茜依旧气定神闲,反而开口追问道:
“既然你们觉得生活被毁掉了,那你们为什么要来呢?作为组织者的我,根本没有告诉你们柏源同学会不会来吧?”
所有人哑口无言,甚至之前最先说话的女生看向柏源泽的视线多少有些躲闪。
“是因为我们都心怀不安。”池田茜说出了所有人内心深处的情绪。
“”
此时,沉默代表着肯定。
“学长和雪兔的传言已经被证实了是谣言,然而当初我们都在说「柏源是恶心的男生」,是这样的没错吧?”
“”
“我们根本什么都不懂,顺从谣言而将自认为的「真理」强加在柏源同学身上,伤害了他,还差点把他的人生给毁掉了。”
池田茜的声音明显在颤抖,其中蕴含着这两年来的悔恨、痛苦,当各种情绪糅合在一起时,成为了她鼓起勇气说出的力量。
“明明真相大白了,我们却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去弥补,反而在这里一边笑着一边吃着好吃的我们,才最有问题!”
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就连柏源泽此时都有些手足无措。
因为她说的话是多么的辛辣,完全是现实的真理。
月乃雪兔被池田茜说的眼角泛出泪花来,埋在她的怀里微微抽泣着,当情绪涌上来的时候,那抽泣的哭腔落进的每一个人的耳中。
月乃雪兔,你真没用啊。柏源泽心想。
柏源泽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脸上勉强挤出一抹微笑说:“没事的,我根本不在乎的。”
“对、对啊,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很快,一名留着平头的男生开口附和道。
但是,现在却没有一个人附和着他的话,没人对此表达任何观点。
因为已经经历过一次被舆论气氛引导而发生悲剧的当事人们,都会为今后的一切气氛谨言慎行。
“真的吗?真的都已经过去了吗?”池田茜咬着唇,语气中带着责问。
“当然啊,柏源自己都这么说了吧!”像是为了给自己鼓劲一样,那男生几乎是用喊的声音说道。
池田茜的视线却瞥向别处说:“但那是柏源同学说的吧?不是你吧?”
“”那男生的瞳孔顿时有些涣散,身形微微有些颤抖。
池田茜将所有人隐藏在心底的真相,毫不留情地捅破。
“即便是这样,只有柏源泽一个人有资格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然而无论他自身重复多少遍,关联者的耳中听见他说了多少遍,也只有柏源泽一个人能认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池田茜带着许些颤抖的音调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