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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城南,护城河外。
一队队步卒徐徐向前,又有许多民夫,从船上搬来粮草。
川峡义军骑兵,朝着城东和城西撒出,随时监视河对岸的金兵。
“贼兵要攻城了!”
城内守军惊恐呼喊,个别部队甚至想着打不赢就投降。
张叔夜、种师中等将领,快马奔来亲自守城,又让督战队去监视可疑部队。
吴敏、何粟二人,撺掇着赵桓亲自登城,说这样才能鼓舞士气。
赵桓战战兢兢出宫,被吴何二人架上城墙。
这皇帝左等右等,忍不住问:“贼兵怎还没动静?”
“陛下快看!”聂山喊道。
却见两支贼兵开始调动,士卒不断调整位置,竟然在城外用身体组成两个大字:卖米!
民夫把大白米运到阵前,倒进一个个箩筐里,似乎真打算把粮食卖给城内军民。
几个士卒划船过护城河,又抬着倒扣的小船防箭,来到城下大喊:“大元帅仁义,两军交战,不伤百姓。近闻城内缺粮,百姓沦为饿殍,元帅愿意平价卖粮给小民。还请宋国君臣不要自误,允许百姓出城购米,莫让百姓活活饿死!”
此言一出,附近城墙的文官、武将和士兵,都傻乎乎看着护城河外的售米点。
赵桓惊讶问道:“贼寇可是想骗开城门攻进来?”
种师中说道:“陛下,贼寇不是攻门,而是在攻心啊。朱贼在东京的民间声誉极好,如今又说愿意卖粮给百姓。俺们禁止百姓出去,必然搞得怨声载道。若同意百姓出去,就算贼寇不趁机攻城,百姓买到粮食也会念贼寇的恩德。长此以往,民心尽失,百姓恐怕都不愿守城了,只盼着朱贼早点打进来好敞开了卖粮。”
“这……这如何是好?”赵桓慌张道。
张叔夜说:“此乃阳谋,无法化解。”
赵野喊道:“寻常弓箭无用,快用神臂弓射穿小舟!”
几个士卒顶着小船防箭沿城墙一路奔跑呼喊,让各处守军都能听到。
神臂弓手接到命令,瞄准那些喊话士卒,却抬手故意射偏。
守军也是人,虽然东京兵的待遇稍好,但依旧每天要饿肚子,已经两三个月没吃顿饱饭,更何况他们还有家人在挨饿。
城下那些喊话的贼兵,并非来劝降的,而是来卖粮的。
神臂弓手只想让更多人听见,逼得朝廷允许百姓出城买粮,这样他的家人就能少饿两顿。
护城河外,体贼兵都已坐下,数十门虎蹲炮排在阵前。
另有几门熟铁野战炮,还有几门生铁铸炮,分别在汴河河岸、以及汴河的船只上。
开封府尹徐秉哲,由于城内缺粮的事情,被隔三差五闹事的百姓搞得头大如斗。他此刻脑瓜子一转,出主意道:“陛下,可让军士扮做百姓出城买粮,从那瓮城出去,就不怕贼军趁机攻进来。若能买到粮食,正好可以缓解粮荒。若不能买到粮食,正好戳穿贼寇的谎话!”
“大善!”赵桓觉得可行。
种师中说道:“陛下,万万不可,一旦向贼寇买粮,后果难以收拾。”
徐秉哲说:“哪有什么后果?”
种师中问道:“消息传出去,百姓会怎样想?朱贼明说了,粮食是卖给百姓的,朝廷却只让官兵扮做百姓购粮。只需一两天,此事必然传遍东京,百姓只会觉得朝廷抢了他们的粮食!”
徐秉哲说:“拿出一部分,再转卖给百姓即可。朱贼说了平价卖粮不平价售卖便是骗人,朝廷正好可以借机宣扬。他若平价卖粮,朝廷买来卖给百姓,还正好可以赚一笔,用来给官员士卒发放俸禄军饷。”
张叔夜大怒:“都这个时候了,竟还想着赚钱!”
赵桓说道:“就依徐爱卿之计。”
种师中跪地说:“陛下,臣愿带兵杀出去,驱散护城河外的贼兵!”
徐秉哲质问道:“朝廷若是派兵驱散卖粮者,百姓会怎样想?当务之急,是要多弄点粮食进城,管他是谁卖进来的。”
“照办吧。”赵桓说完就离开城楼。
数百脱去甲胄的禁军士卒,战战兢兢从瓮城出来,用箩筐抬着一堆堆铜钱,随时准备转身开溜。
护城河的桥梁,已经被耿南仲下令拆毁,幸好贼兵提供了许多小船。
他们划船过河双脚刚踩上岸,坐在地上的贼兵,突然齐刷刷站起来,吓得这些家伙连忙跳回船里,就连抬上岸的铜钱都顾不上了。
负责卖粮的军官大喊:“快回来,莫要害怕!”
禁军早就吓破了胆,只顾划船逃跑。
卖粮军官只得下令:“快过来二十人,把掉进河里的救上岸。”
刚才逃跑的时候,上百禁军互相推搡,有十多人不慎掉进河里。
义军长枪手跑过来,把长枪伸过去,不会游泳的禁军连忙抓住,上岸之后点头哈腰感谢。
卖粮军官说:“说好平价卖米,便不收多的,八百文一石大白米。”
“恁便宜?”禁军士兵们难以置信,东京米价去年就涨到一千五了,米价最高的时候甚至两三千文一石。
卖粮军官说:“元帅是害怕城内百姓饿死,售价若太高,小民哪里买得起?为避免哄抢多买,元帅还说,每人限买一斗。”
“一斗也好,省着点吃,一家几口能吃三四天。”禁军士兵说道。
量米的时候,卖粮军官趁机说:“朱元帅起兵,是为了让天下百姓过好日子。听说金兵南下,害怕东京百姓被屠杀,朱元帅才带兵来救援。哪成想,昏君勾结异族,割地赔款也要借兵剿咱们。金人就是养不熟的狼,哪恁容易打发?义军一走,金兵必然进城劫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