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说:“刘司空认为羯胡石勒刚刚打掉了王浚,在河北立足未稳,人心不附,正宜乘此良机向襄国发动进攻,哪怕不能拿下襄国,也可以让河北民从振奋起来,继续抵抗石勒……倘若让石勒在河北站稳了脚跟,后果难料!”
说白了,刘琨就是对石勒打掉王浚而感到焦虑。虽说他跟王浚的关系也不好,但是王浚跟石勒的关系更差,有王浚在前面顶着,石勒没法跟到晋阳来打他,但是现在王浚被干掉了,晋阳将直接暴露在羯胡军团的兵锋之下,更要命的是在汾北那边还蹲着一条随时准备扑过来一口咬住他咽喉的草原狼……
两面受敌,而且两边都是死敌,如何能不焦虑?
正巧现在拓跋鲜卑内乱,三万多户原本逃亡代地的晋人逃回了晋阳,给他送来了大量兵员和战马,实力顿时就膨胀起来,他决定梭哈一把,倾尽所有向襄国发动袭击,就算拿不下襄国,也要重创石勒在河北地区的威信,让那些本来就不服石勒的势力重新燃起信心,继续反抗石勒!
计划很完美,但是南阳朝廷文武百官对他的军事能力真的欠缺信心。
李睿问:“如今晋阳可用之兵有多少?”
使者说:“骑兵六干,步兵两万五干,共计三万一干人。”
李睿说:“才三万一干人,却要同时应对羯胡、匈奴的威胁,真的太吃力了。告诉刘司家,朝廷在两年内都没法打过黄河去,而拓跋鲜卑内乱,段部鲜卑龟缩辽东,都无法给予晋阳支援,这三万一干步骑军是他最后的本钱了,务必谨慎!”
司马诠说:“刘司空孤军坚守晋阳,其艰苦卓绝,古今罕见,朕都看在眼里。请刘司空再坚持两年,两年后朝廷必尽发能战之兵,渡过黄河在晋阳与刘司空会师,驱逐胡虏,洗雪国耻!”
换言之就是在朝廷三军齐发渡过黄河之前,刘司空你老人家就老老实实在晋阳苟着,别出去浪,只要在朝廷打进山西前保住晋阳,你老人家就功德无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使者也无话可说。事实上,他也不赞成刘琨这种一把梭哈跑到河北跟石勒死磕的想法,于是拿了天子的亲笔书信便回去复命了。
刘琨看了天子的亲笔信之后默然良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既然圣意如此,罢了,我就做好本份,坚守晋阳吧。”
此言一出,不管是他麾下的众将领如刘演、温峤、羊允,还是新归附的鲜卑猛将卫雄、姬澹,都松了一口大气。
他们是真的害怕刘琨一时上头了,拿出所有才本去跟石勒死磕。
咱们打不过的好不好!
将众将领那如释重负的表情尽收眼底下,刘琨越发的沮丧了。
温峤有些不解,等众将领散去后问他:“如今晋阳得了三万户人口,实力大增,与朝廷的联系也越来越通畅,司空为何还是如此沮丧?”
刘琨一脸无奈:“我年少时曾与祖士雉闻鸡起舞,相互勉励要建立一番功业。匆匆半生过去了,他平定江州,压服江东,威震豫州,名动天下,而我只是挂着个柱国大将军的名头,庸庸碌碌数年,寸功未建,还屡次败于胡人之手,实在是惭愧呀!”
温峤说:“司空不必如此苛责,您能孤军坚守晋阳,时刻威胁匈奴后方,使其始终无法集中全力去攻略关中、中原,已是奇功一件了,功德无量了。祖豫州屡建奇功不假,但倚仗的却是朝廷提供的庞大财力和源源不断的兵员,若是没有这些,他能建下如此大功么?”
刘琨听他这么一说,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笑意。他摆摆手,说:“话可不能这样说,祖士雉之才,不亚于羊祜、诸葛武侯,若是把他放到晋阳,可能做得只会比我更出色。”话是这样说,他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明显了。
只要是人,都渴望能得到别人的肯定,不管他的地位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