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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太和大殿前那一场并不能称作“论道”的口舌之争,人满为患的武当道教再度归于平静,各有心事的各门各派此时明面上就心照不宣的等那位武当讲经师回来。
当然,谁都不曾捅破那层窗户纸,就连武当也是心知肚明的任由这群道士在山里晃悠。
只是谁都清楚,如若能提前找到那朵承载着武当千年气运的莲花,即便不用张九天回来,武当也不得不将祖庭之位拱手让出。
至少,百余年内是不能再参与祖庭之争。毕竟要等那一株气运莲再度含苞,单单是那泼天的机缘一说便不是好相与的。
已然决定离开武当的夜遐迩,压根就没打算和双胞胎弟弟妹妹商量,强行让这两个担负着龙虎山大任的妙道师跟自己一道离开。
显然,心思玲珑剔透如夜遐迩,已然瞧出其中不简单。
只是原本打算第二日告辞,却在傍晚,那名要为夜遐迩证长生的小道童送饭时说,太和大殿偏殿里死人了。
果然,预料之外情理之中,将天下道门齐聚于武当后,这个幕后黑手,动手了。
当夜三更远远瞧见这具尸首,绕是如他见过恁些场面,也还是比较恶心。
死者衣衫不整,道袍凌乱,纽带也掉落一旁,双眼圆睁目眦欲裂显然是死不瞑目,嘴巴张的能放进一个鸡蛋,脸孔煞白,保持着一个推出的动作,僵硬的躺在地上。
或许是吓死,但吓死以后以防万一,喉咙处细小的伤口,已然把胸口处染红了大片。
自然不是来看热闹。
越来越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的夜三更,在安抚下生性好动不喜静的两个大和尚,与颜衠两人来到太和大殿,一探究竟。
在武当刻意安排下,那些不愿意去山下村子借宿的各派道士全都聚集在天柱峰上,等到掌灯时分方才找个道观或者庵堂三五成群的凑合一宿,对于这些个修行之人,天被地庐自是常事,即便一些女冠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眼下,在太和大殿旁侧发生如此事端,还未散去的一众道士聚在门口,议论纷纷。
两名年轻道士把守偏殿侧门,夜三更便是远远瞧见的这一幕。
殿里光线晦暗不明,刚刚添油掌灯,灯芯还未完全散出光来,昏昏沉沉。
张九厄及几个武当山中九字辈的长老真人于殿中窃窃私语,一个年龄不大的小道士在一旁战战兢兢。
听旁边那些人纷纷议论,夜三更也听出个大概,就是殿里这个惊慌的小道士前来点灯,发现的这具尸体。
尸体的身份,清源山道教掌门,刘福禄。
“有说法。”颜衠负着双手,眉心微皱,像极了学堂私塾里讲书的学究。
稍稍远离那群道士,夜三更倚着石栏,从这个位置也能看清殿中情况,他道:“说说看。”
“围而歼之。”
也都不是笨人,只需一句话便能挑明。
显然颜衠的话与夜三更心中所思所想不谋而合。
夜三更脸色凝重,道:“那天你和大和尚不在,我姐在听到夜思服讲的气运莲一说便有所猜测,等到这些个真人羽衣拜会武当,便坐实了心中所想。只是当时觉得有人在算计武当,不曾想是借这个地方,来酝酿这么一出大戏。”
颜衠不解,“所以,我不明白,这些人忽然间出现在这里,为的什么”
那日里夜三更伤后初醒,颜衠颇有眼色的将一山一水拉走,把房间就给了夜家姐弟,对于夜思服提到的气运莲一事自是不知。
夜三更简短截说将武当气运莲一事讲了,颜衠斟酌着其中因果,沉吟道:“看来幕后之人暗中传递此等消息,为的就是借十年一次的道教祖庭之争,提前将他们聚在武当,而不是在三月三以后有皇家观礼的大醮,想来是有着见不得人的阴谋。”
夜三更点头,却是语气无奈道:“先不管武当气运莲是否枯败,散布此消息便心怀不轨。连夜思服也一块说着,他们这些个修道之人是不是都修傻了,就不寻思寻思,如此隐秘怎会让人知晓了去说不定还都不知道送信之人是谁,就这么唐突前来,真是没脑子。”
对于夜三更毫无预兆的牢骚,颜衠苦笑道:“你只是修习武学,以图在武道一途证得大道,所以不懂我们儒释道三家心中桎梏。缘何信道参禅做学问,得证长生是一方面,其实我们心里,还有个躲不过去的执念所在,儒家学夫子,道教尊老君,禅门拜佛祖。不似我们儒家,就是兖州那方圆百里的杏坛,佛道两家几千年演变,可都是分出那么些个支脉。佛分密宗禅宗梵宗、西传佛教苦行僧、大乘小乘等等等等,道门耳熟能详的便是山医命相卜,再细分便是丹鼎符箓、体术气功、斋醮卜筮那么多个派别。如此之多明争暗斗恁些年,祖庭一说,即便明知是骗局,怕也要挤破头的往这个火坑里跳。这不是傻,这是执念。心之所向,万死不辞。”
颜衠一通说道,夜三更也不是不懂,只是自家弟弟如今也身在局中,眼下做局之人走出了第一步,他这个当哥哥的更是关心则乱,才有了那么一通不着边际的埋怨。
颜衠又道:“眼下我怀疑,这清源山的刘道长,不会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