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泰来完全不看好麻贵攻城，但是最终没拦着。</p>
战争不只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拦着麻贵不但不会得到感激，反而会被怨恨。</p>
反正在原本历史上，李如松到达之前，麻贵没能把宁夏城打下来。</p>
万一真出现了蝴蝶效应，麻贵一不留神攻城成功，那就只能算本时空李如松倒霉了.</p>
一开始，麻贵还想玩点小计谋，将叛军从城里引诱出来打。</p>
毕竟正常人都知道，出城作战的守军远比依靠城墙死守不出更好对付。</p>
麻贵先是派了上百个嗓门大的官军，去城墙下大骂哱拜，企图以此激怒哱拜出战。</p>
但是最终徒劳无功，哱拜稳如老狗，没上当。</p>
然后麻贵又组织了一场攻城未果诈败溃逃的场面，企图引诱叛军出城追击。</p>
结果哱拜还是稳如老狗，叛军坚决死守在城里不出来。</p>
先前麻贵在宁夏镇当了十来年总兵，哱拜那时也一直在麻贵属下，他对麻贵的习性和思维方式还是很熟悉的，能上当就见鬼了。</p>
连续两个小计谋无效后，麻贵就只能进行强攻了，并且给各总兵分配了任务。</p>
宁夏镇总兵董一奎负责城南，固原副总兵李昫负责城西，原总兵刘承嗣负责城北，原总兵牛秉忠负责城东。</p>
麻贵和萧如熏率各自率领一部官军，负责策应各处，以及防范虏骑突袭。</p>
林泰来作为监军，虽然不参与行动，但还是站在南城外看。</p>
只见官军先是用精确度较低的大炮对着城墙轰了一阵，然后就上了佛郎机炮对着城头精准射击。</p>
炮火短暂压制住守城叛军后，在将官的督促下，大队大队的官军就冲了上去，开始用人肉攻城。</p>
看着人命仿佛不值钱的攻城现场，林监军内心唏嘘不已。</p>
对林监军而言，这攻城就是政治仗，不打不行。</p>
如果一直不打，那就是自己不断被弹劾畏敌怯战了，而且还会被麻贵怨恨。</p>
就是为了这些政治上的问题，今天才会在这里不断消耗人命。</p>
“慈不掌兵”这四个字，林泰来今天算是切身体会到了。</p>
在麻贵的直接指挥下，攻城一直进行了十来天，但是面对高大坚固的城墙和顽强的叛军，完全没有取得进展。</p>
麻贵的心态也从饱含期待彻底变麻了，他向林监军汇报损失时，有点不能置信的说：</p>
“叛军被大军彻底围住，只能困守孤城，竟然还如此顽强，实在是始料未及。”</p>
林监军看着各营送来的伤亡统计，忍住了说一句“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宁夏城”的冲动。</p>
听到麻贵的疑惑，林监军开口答话说：“我若是哱拜，我就会对叛军叛将这样说。</p>
如今全都犯下了叛逆大罪，只有死命守住城池，迫使朝廷招抚，这样才能有一条活路！</p>
叛军叛将抱着这种心态，守城焉能不顽强？”</p>
麻贵恍然大悟，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p>
梁山好汉如果不是屡次打败官军，会换来招安吗？</p>
林监军又问：“三日后李如松就到了，你还打不打了？”</p>
没能在李如松抵达之前攻下宁夏城，麻贵感觉自己像是错失了十万两。</p>
沉默片刻后，颓然道：“军兵疲惫，器械短缺，暂时休整吧。”</p>
又过三日，从一品都督同知、后军都督府掌事、提督陕西讨逆军务总兵官李如松，带领新的援军到达宁夏城。</p>
其他营地各官继续警戒叛军，只有南城主营的董一奎、麻贵出去迎接李如松。</p>
监军林泰来想了想，也没有摆监军架子，一起去营门迎接了。</p>
对待李如松李老哥，终究不能像其他武官一样，还是要给三分面子。</p>
李如松见到林监军后大笑道：“哈哈哈哈，实在是没想到，竟然能与林兄弟一起出征。</p>
相聚于千里之外，为王事齐心协力，真是教我振奋！”</p>
跟在林监军左右的达参将见状，暗暗想道，传闻李如松此人相当骄横傲气，礼数上连巡抚都不让。</p>
怎么今天亲眼看到的这李如松，为人似乎还是挺和气的？</p>
达参将刚想到这里，却又见李如松对别人挥了挥手，“劳烦诸位暂且回避，我先与林兄弟单独说说话。”</p>
于是达参将懂了，并不是李如松为人和气，而是只对林军门和气。</p>
麻贵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走人了。</p>
他算是真正明白，先前林监军容许自己抢先攻城，到底给了自己多大的面子。</p>
换成别人当监军，早就给自己穿小鞋，然后等着好兄弟李如松来了再收拾自己。</p>
可惜自己没把握住，辜负了林监军的纵容，也怪不得别人。</p>
等身边其他人散去后，林监军把李如松邀请到营帐内说话。</p>
李如松坐下喝了几口茶后，小装了一把道：“都说哱拜是被你活生生逼反的，结果还得劳烦我来给你善后啊。”</p>
林泰来毫不客气的驳斥说：“胡扯！哱拜心中早就有反意，就像是前唐的安禄山，怎能说是被逼反的？”</p>
李如松嘿嘿笑道：“你这意思，是自比杨国忠？”</p>
林泰来转移话题说：“让你来立功，还有如此多怪话！”</p>
李如松深深的叹口气，摊手道：“我一個从一品都督同知、后军都督府掌事、宁远伯世子，立功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再封个公侯？”</p>
林泰来：“.”</p>
看来李老哥这是飘了啊，当上了统兵五六万的“大将军”，亢奋劲还没过去？</p>
别小看数万，在土木堡之后、明末之前，能统领不掺水分的五六万大军的武将绝对是凤毛麟角。</p>
如果说总兵官可以尊称为“将军”，那李如松这个总兵里的总兵绝对称得上“大将军”了。</p>
就是身为天子爱将，李如松也免不了这种虚荣。</p>
寒暄完毕，李如松的神色渐渐正经起来，对林泰来说：“你我先前并没有直接共事过，你可能不太清楚我的鲜明做事风格。”</p>
林泰来斜眼看着李大将，在我林某人面前，谈论“做事风格鲜明”是不是有点班门弄斧？</p>
李如松继续说：“若想打胜仗，首先军中必定要号令统一。</p>
如今宁夏城外军头太多，这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弊端。</p>
先前麻贵擅自强行攻城，就是一个明证，连你这个监军也拦不住这样的骄兵悍将。”</p>
林泰来：“.”</p>
不知道说什么好，反正李大将伱理解能力满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