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看看吗”卫医生礼貌问。
“嗯。”
卫医生慢慢将字条打开,发现里面只有一行字,一笔一画都写得极重。
明明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字,卫医生却看了很久。这是用年轮许下的承诺,字里行间透出来的爱意和执着,让她一个旁观者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这个快餐式的时代,像他们这样的人,真的太少太少了。
至少她从未遇见过。
看完纸条,卫医生停下了观察和试探。她以一种和姜柠同样认真的神色,许诺说:“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让他看到这张字条,但我有必要提醒你,以周向东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承受不住善意的谎言。”
“我知道,谢谢了。”姜柠轻声回道。
她最后对卫医生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然后离开了心理咨询室。等人一走,卫医生又看了眼字条上的那一行小字,忍不住喃喃说:“还真是一个有趣的故事。”
卫医生想起了最近关于她患者的一些小事。
周向东住院期间,总共有三个人来找过她。一个是周向东的父亲,一个是姜柠,但最先来的,是莫莉。
莫莉跟姜柠长得很像,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姜柠给人的感觉是那种淡淡的,隐忍的,像雏菊一样。而莫莉却是一株紫杉,她是那种精致聪明的女人,看上去美丽又高傲。
莫莉是为了周向东的病情来找她的,在得知周向东没有求生意识的时候,她足足在她的办公室里站了老半天,烟一根接着一根抽,抽的很凶,从头到尾都没停下。
卫医生并没有提醒莫莉医院不能吸烟,只是在闲聊的间隙,问了她一个和姜柠一样的问题——
“你是他女朋友吗”
卫医生忘不了当时莫莉的眼神,有自嘲,有回忆,也有悔恨。
莫莉指间的烟,终于停了。过了好半晌,她回道:“算是吧。周向东他……能治好吗”
卫医生无奈地说:“说实话,我并没有多大把握。在我们心理学上,依周向东目前的状况来看,首要之急是有个人能唤醒他的求生意识,而那个人最好是他生平最珍视、最在乎的人。”
莫莉回头看她。卫医生顿了顿,但为了周向东的病情,还是实事求是地说:“患者在昏迷的时候,经常会无意识地叫‘姜柠’这个名字,你认识吗”
莫莉夹烟的手微微抖了抖,她胳膊交握在胸前,看了很久很久墙上的宣传画册,才说:“是吗我知道了。”
她之后便走了。
卫医生晃了晃头,将这些横七竖八的回忆都抛却在脑后。她又看了眼姜柠交给她的那张字条,不自觉在嘴角勾勒了一个弧度。
她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
能够开启周向东心门的那串钥匙,不是高耸入云的紫杉,而是那朵淡淡的雏菊。
当日下午,卫医生便将姜柠的字条夹在病理报告内带进了周向东的病房。她这次去得很巧,推开门的时候,周向东刚好醒了。
不过却和睡着没什么分别,他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床上,眼睛一直空洞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良久都不曾转动一下。
卫医生见怪不怪。这样的眼神从周向东醒来的第一天到现在,已经持续整整七天了。再过两天他就要被送回联邦监狱,卫医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一个自我放弃的人,是没有机会活着走出那座囚笼的。
“hi,jck,我又来看你了,今天感觉还好吗”
卫医生叫的是周向东的英文名,她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但回答她的,依旧是死一样的沉寂。
卫医生看着眼前这个才岁的男人,忽地感到有些心闷,忍不住蹙了蹙眉。
她看过他的病史。
先天性口吃、左侧胸肋粉碎性骨伤、痛风后遗症……
作为一名医生,卫医生再清楚不过,以上的每一条加在一个普通人身上,都是个不可小觑的大问题,会给平日里的生活带来无尽的痛苦和烦恼,而周向东却集于一身……
不仅如此,现在除了这些,他原本俊俏的脸上又被划上了一道狰狞的伤疤,更为严重的是,他的心理也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卫医生不知道周向东经历过什么,却非常的确定,他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是的,很不好。
??